列风骑着战马,一马当先,冲入敌阵中,手起剑落,几名蔚海军便直挺挺地倒地不起。正当此时,列风忽感前方有火光闪耀,定睛细看,却是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火球从几米远处袭来。列风凝眉,稍稍提起缰绳,安抚受惊的战马。火球来势汹汹,已不能用刀剑格挡,竟是对战场上的列家军和蔚海军无差别攻击。如果任由这些火球肆虐,无论列家军还是蔚海军都将伤亡惨重。
无暇细想,列风左手在剑上轻轻一划,一滴血珠划过明亮的剑身。随后,他右手持剑于空中划出一道召唤诀。一诀既成,狂风四起,乌云翻滚,旱天惊雷。浓重的黑云深处,一条巨大的青龙探出了半边身躯,在黑云笼罩之处,若隐若现。正打得激烈的两支军队,可能有的人没注意到远处的火球,却都注意到了高空之上俯瞰大地的青龙。“这是……龙!”“啊,世上竟真有龙!”两军竟一时都忘了自己正在杀敌,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吃惊地看着上方乌云之处隐约的青龙身姿。
一声仿佛来自远古时代的龙吟,惊醒了在场众人。刹时间,天地之间竟大雨滂沱。正是“青龙啸雨”。那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火团,尽数浇灭于这场大雨之中。有列家军最先从震惊中醒来,一刀砍下敌军首级,仿佛按下了战场的重启键,两军再度陷入近身血战。
列风心中暗暗呼出一口气。自从锁灵儿对他详述了转世之事,还给他依照灵山秘籍制定了修炼计划,他便苦练不辍。这一年多来,自觉灵力运用有所提升。出师之前,料定敌军营内定有魔族之人,便估计有可能得借助青龙之力。此番首次在实战中召唤青龙,没出太大岔子,略感欣慰。
两军激战至清晨,蔚海军大败。号称八万大军的蔚海军只余一万余人,跟随赤努于北边寻着艰难的石道退兵。穷寇莫追,列风就此鸣金收兵。
青峰峡大捷,列风兵贵神速,出奇制胜。先是让辰豪以谈判为由前去敌营,使敌军松懈,并探出质子所在。再派出擅长高空攀爬的“杀手锏”飞鹰队,夜探敌营,与辰豪里应外合,从敌军绝对想不到的路径救出质子。然后发动夜袭,从无人敢渡的青峰河登岸,在东边与南边合围敌军,形成困兽之局。
这本是一个绝妙的布阵。虽有凶险之处,但只要配合得当,便是天衣无缝的安排。然而,他终究没料到……
雨水渐渐停止。太阳从云端露出了隐约的身影,青龙已了无踪迹。列家军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清点死伤人数,安置伤员。列风迎着晨光微微地抬起头,眺望青峰峡西峰绝壁。忽听身后有人来报:“将军,辰副将和飞鹰求见!”列风倏地转身:“快请!”
只见辰豪、洛桐与众飞鹰上前,“扑通扑通”齐齐跪倒在地:“属下无能,请将军军法处置。”列风心里一声咯噔,凝眉问道:“发生何事?”洛桐狠狠地磕了几下头,颤声道:“是属下的错。属下未能守护好郡主,郡主为救咱们,从高空坠下,恐怕、恐怕已是凶多吉少。请将军治罪!”说完伏地痛哭。
闻此突变,犹如一道惊雷劈下。列风眉头皱得更紧,身后不远处列忠临则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郡主于将军府被掳,列家军本就可能被国主降下重罪。若郡主被安然救出,列家军还可能功过相抵,免于重罚。若郡主竟是在营救行动中,为救列家军众人而身死,则列风该当何罪?列家军又被置于何等境地?到时国主必定龙颜大怒,后果不堪设想。
列风沉声道:“事发于何处?带我去看看。”
闻言,辰豪与洛桐引着列风往西峰绝壁下走。一路上将营救经过以及攀爬过程中遭遇火球,郡主舍身救人简要陈述了一遍。
从战场到西峰绝壁,路程并不遥远,列风却像是走了人生中最为漫长的一段路。这一段路,从三年前那次宫宴开始,从软软糯糯的娃娃音说着“你就是传说中的列风列将军?”开始,到泛舟湖上,到花式百变的羹汤,到漫长的同一屋檐下避而不见,到那个雨夜声声凄凉地呼唤,最后到西峰峭壁,戛然而止。
他脑海里闪过种种画面。郡主其人,刁蛮任性,不学无术,终日游手好闲。她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做什么事都不太在行。她极其固执,对自己痴心到让人头痛,执拗到让旁人难以理喻。这样一个人,如何在危急的关头舍己救人?
他布置作战营救计划时,曾设想过各种可能。有可能飞鹰营救质子时,被敌军发现,飞鹰誓死护卫郡主,无一人生还;有可能飞鹰付出惨痛代价,拼死救出郡主和靖嘉琪……却独独没想过,众人都平安无事,只郡主一人出了事。他想苦笑,却是笑不出来。
那个雨夜,郡主说让他开门,让他瞧她一眼,竟成了她最后的遗愿。思及此,列风的右手紧紧握成了拳。
他终于发现自己竟还真不太了解郡主这个人。
列风下令众人在壁下搜寻,尤其是当时攀爬的地方附近。郡主是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的,那么极有可能便是在这附近。无论如何,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若果真尸骨无存,那国主和太后会悲痛成什么样呢。
列家军和飞鹰不敢大意,都有组织地结成几个小组,自觉分好负责范围,细细搜寻起来。西峰壁下,杂草乱石成堆。列风拿着剑轻轻地拨开有半人高的杂草,忽见前面杂草掩映处隐约有半截黑色露出。列风赶忙一路拨开杂草上前,定睛一看,正是一个黑色的人影面朝下趴在杂草丛中。他想起辰豪说过,飞鹰与郡主换了外衣,那郡主掉落时必然是身穿黑衣的。
他两步跨上前,扶起那人,轻轻地翻了个身。只见那人灰头土脸,额上有几处淤青,双目紧闭,嘴角有鲜血流出,形容凄惨,正是郡主!列风镇定了心神,伸出手指探了探郡主鼻息,大喜过望,竟是有一息尚存!他回头朝众人道:“找到郡主了,还有气,快传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