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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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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不过来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连诏狱都烧了,该上哪儿去审人啊。

好在稷安帝开了金口,没地方就腾地方,没人就向禁军要人,柳夜明等人的心这才从嗓子眼沉了下去。

火一直烧到翌日正午。老天爷宅心仁厚,赐了一场春雨,大火终于灭干净了。

春雨浇灌着黑烟,四周一片狼藉。几枚带锈的铜币半埋在灰烬里,悲悯地望着天。

本来这审人的活儿是轮不到桓秋宁上的,可他实在是太闲,穿着一身红衣像只鬼一样在周围绕来绕去,让人看着心烦意乱。

柳夜明每次见到桓秋宁,总有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他实在是难受。于是,为了图个舒心,柳夜明让桓秋宁跟着陶思逢一起去审昨夜在诏狱值守的官员。一个一个地审,一个一个地查,直到揪出罪魁祸首为止。

诏狱附近的几间空宅子成了审讯房,临时架起来的刑枷像没命的稻草人。刑具散在地上,浸泡着泥水。

陶思逢见桓秋宁翘着二郎腿,跟个没事人一样懒兮兮地嗑着瓜子,他走上前,笑盈盈道:“御史大人,您说句话呀。我平日里跟着柳大人审过不少人,但那都是照着葫芦画瓢,没什么真本事。这关押待审的都是我平日里的同僚,我来审旁人会觉得有失公正,还得您来啊。”

桓秋宁打量着他。陶思逢长了一双小巧的杏仁眼,笑得像吃了蜜饯。他说话的语气实在太软,像极了掉在地上的熟透了的柿子被人穿着靴子踩过的时候发出的死动静,软焉焉的。

桓秋宁心道:“陶思逢,‘曲意逢迎’的‘逢’,这也不是个善茬。”

“行啊,我来审。”桓秋宁“噗”一吹,冲那位绑在刑枷上的犯人吐了个瓜子皮,抓起皮鞭走了过去。

桓秋宁先来了个连环问:“怕火吗?平日里用不用烟袋子,喜欢吃酒吗?或者,吃喝嫖赌,你喜欢玩什么?”

周围的人疑惑不解:“这、这都是问了些什么问题?我看他就是个半吊子,让他来审人,要是能审出个所以然,我今天就把头卸在这儿!”

陶思逢替桓秋宁说话:“这位大人,您可别开这种玩笑,外边打着雷呢。墨大人这双眼睛看着就不凡,定是一双慧眼。”

议论声不止。有人看着桓秋宁那张脸,指了指自己的袖子,小声揶揄道:“御史大人是个断袖,身上的风流债比咱们的卷宗还多。你没听说过他跟中丞大人的一夜情?”

“呸呸,中丞大人可是仪表堂堂的正人君子,怎么会跟这种浪荡子鬼混在一起,一定是有人以讹传讹!”

“他可是陛下赏给中丞大人的美人啊!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

“……”

“……”桓秋宁听笑了,他把鞭子往后一甩,“合着你们搁这儿来审我呢?来来来,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亲自帮你们辨一辨真伪?”

“不不,御史大人,小的说笑呢。”

桓秋宁神色一冷。空气颤了颤,是风吹的。

“御史大人,他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跟你们计较的。外头下着雨,屋里湿寒,快,给御史大人端杯热茶。”陶思逢猫着腰,转头见照山白来了,客气道:“见过中丞大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

照山白拖着腿走来。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起来不仅仅是一夜未眠,疲惫中透着些虚弱。

桓秋宁看向他的腿。照山白的右腿受伤了,走路的时候几乎不怎么打弯,全靠另一条腿往前带。好在衣身宽松垂坠,旁人若是不仔细看,还真能被他给瞒过去了。

桓秋宁“啧”了一声,向照山白走去。他大步流星,跨过水坑,握住了照山白的胳膊。

他先仔细看了看照山白的右腿,然后摸了摸胸口——找药。

周围人紧盯着他们看,桓秋宁知道他们想听什么,故意说给他们听。桓秋宁道:“中丞大人,昨夜你可让我好找啊。他们说你我关系不一般,你说这传闻是真还是假呀?”

照山白看向屋内的人,道:“人言可畏,尽数不实。”

屋外的雨淅淅沥沥,像小孩躲在屋檐底下啜泣,下的扭扭捏捏的。照山白既然这么说了,屋内的人就算是不信,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议论,纷纷闭嘴不说了。

闷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照山白扶着腿差点没站住,桓秋宁用力拉住他,在他耳后轻声问:“你的腿怎么回事?”

“无妨。”照山白这语气,弱的快被春雨给揉碎了。

桓秋宁捏着他的胳膊,有点急,咬牙低声道:“照山白,你是不是想后半生坐屋里让人养着活,连腿都不要了。凌王的人对你动手了?他怎么敢的。”

照山白垂眸,不置一词。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屋内的人越挤越多。柳夜明和照宴龛前脚刚到,不一会儿郑卿远也来了。

桓秋宁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些人明显不是冲着昨夜诏狱走水的事儿来的,他们是冲着照府内的永安钱和贡品来的。

未知全貌,得先审时度势。桓秋宁蹙着眉,让照山白靠在他的身边,先站稳了。

柳夜明拿着帕子,不紧不慢地擦着手,他看了一眼郑卿远,转头对照宴龛道:“哟,相国大人,您怎么亲自到这种小地方来了。”

柳夜明一开口,屋内立刻寂静无声。

漆纱笼冠下是一张阴冷无神的脸。照宴龛寒声道:“诏狱走水,周围的百姓定然受了不小的惊吓。陛下体恤民生,让我来安抚周围的百姓,顺便帮柳大人您盯盯案子啊。”

“陛下宅心仁厚,周围的百姓必定感激涕零。诏狱走水一事尚未有眉目,还得有劳相国大人了。”

柳夜明的脸上挂着笑,“今早凌王府来了人,说昨夜有人去凌王府告状,告的是相国大人府上私藏了大量的永安钱。永安钱一案一直拖着未能结案,我一想,这肯定是有人想搅得上京城不安宁,栽赃嫁祸,这是明目张胆的把祸水泼了到您身上啊!定有奸人暗中作祟,不知昨夜,相国府可有行为异常之人啊?”

他能这么问,就说明凌王的人没在照府里搜到东西,不然早就把事报到宣政殿了。

桓秋宁心道:“密室里那么多东西,一夜之间全都搬走了,还是在凌王的眼皮子底下。看来背地里给照宴龛兜底的人,昨夜没少下功夫啊。”

照宴龛道:“昨日凌王府的人私闯我府上,不分缘由便带走了犬子,我还没得空去凌王府要个说法,凌王殿下倒是先遣人来告上我相国府的状。”

“相国大人息怒。来人,给照大人上茶。”是非黑白,柳夜明心里掂量着呢。他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谁都不想得罪。

柳夜明蹙眉道:“圣命难违,凌王殿下不也是为了尽快结案吗。你说这事拖过了初一拖到了十五,总不能一直拖下去吧。”

看遍了周围人的神色后,柳夜明转了转眼珠子,继续道:“听闻昨夜郑将军与令妹、墨大人也在相国府里,不知昨夜相国府上是有什么好事,让我给错过了?”

他这话是在问郑卿远与桓秋宁,昨夜有没有在照府发现永安钱。桓秋宁明面上与照山白穿一条裤子,柳夜明不是不知道,但他还是想探探这两个人的底。

郑卿远看向照山白,蹙眉不语。他确实是为难,之前照琼之死他亏欠照氏,也亏欠照山白。

可是如今稷安帝与凌王抓着永安钱一案不放,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件事迟早败露。他今日有所隐瞒,他日别人就能顺藤摸瓜,拿他做文章。

郑卿远答道:“雨灵嘴馋,昨日她听说照府上的婆婆做了一种极好看的糕点,垂涎不已,所以去了照府。她又贪玩,天黑了也不知道回府,所以我才去照府寻她。”

柳夜明看向桓秋宁,又问:“是什么样的糕点啊?”

人撒了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郑卿远怕桓秋宁接不住,连忙回应道:“是杏仁糕。”

柳夜明勾了勾嘴角,挑眉一笑:“可是我记得相国大人对杏仁过敏啊。”

郑卿远一时心急竟然忘了这一茬,不知该如何接话,慌乱不已。

“喵。”

“喵呜——”

“是夜猫啊。”桓秋宁又“喵”了一声,“你们没听见过吗?每到夜里打更的时候,总是会有猫叫,怪渗人的。昨夜我瞧见一只黑猫,脖子上挂着铜钱,钻进了相国府。不只是妹妹嘴馋,猫儿的嘴也馋。各位大人不妨猜猜,那只黑猫最后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什么地方。”

桓秋宁温声道:“掉井里摔死了。”

众人纷纷觉得可惜。

传闻中黑猫通灵,总是能带来祥瑞。可是这黑猫去了相国府却死在了井里,想必是有人动了手脚,不想让相国府上得到这份祥瑞。

这个话题勉强转过去了。桓秋宁在柳夜明意味不明的注视中松开照山白的胳膊,走向了待审的官员。

“诏狱走水可是大事,也不能耽搁了呀。”桓秋宁打了个响指,声音清脆。

他看向刑枷上的人,道:“刚才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陶思逢上前,介绍道:“他叫张天,是昨夜留在诏狱值守的人。”

“张天。名儿里带个‘天’,好名字啊。”桓秋宁用长鞭挑起了张天的下巴,道:“你不想说我替你说。你的手指泛黄,你有烟瘾。身上带着酒气,昨夜你饮酒了。另外,从我进了这间屋开始,你一直在甩头,你不清醒,你昨夜被人下了药。”

张天恐慌到神色大变:“你、你一直在观察我!”

“朋友,我要审你啊,我不看你,难道真要看天吗?”桓秋宁笑了笑,“说说吧,昨夜你见到了什么人,什么时候喝的酒,吸了什么烟,从哪儿弄来的,昨夜发生了什么?如实招来。”

张天甩了甩头,努力回想道:“昨夜。昨夜!我看见了鬼!”

桓秋宁笑道:“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吧。我可不信这世上有鬼,就算是有,也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张天看了一眼柳夜明,道:“我知道昨日柳大人提审了一个人!是……是……庸中郡的梁大人。好几个人围在审讯室外,具体是在审问什么我不知道,只听见梁大人一直在大喊‘人不是我杀的’!‘人如果是我杀的,今夜我便被恶鬼索命’!‘烈火焚身’!然后,然后就起火了!”

“噢。昨夜诏狱里挺热闹啊?”桓秋宁看向柳夜明,“柳大人,昨夜您就在诏狱啊。”

照宴龛斜睨着柳夜明,盘着手中的玉核桃。

柳夜明阴着脸,“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梁云兼的案子乃机密,无可奉告。”

桓秋宁笑道:“这不欺负人吗柳大人,你让我审人,又不让人犯说话,我审什么啊?难不成……真有冤案啊!”

他看向柳夜明怀中的佛珠,“我看别审了,不如大家伙都闭上眼睛睡一觉,到梦里头去问问佛祖,人是谁杀的、火又是谁放的得了。”

柳夜明脸上挂着黑雾,像北疆常见的沙尘雾。他道:“张天,你可听清楚了,梁大人说的是这几句话吗?我记得他说的明明是要‘祭天’!污蔑朝廷命官,干涉朝中机密,可不止是死罪这么简单了。你可要想清楚再说。”

张天的眼中布满血丝,他崩溃道:“我不可能听错的!绑在木枷上的人就是这么说的,不可能有错!柳大人,昨夜我是喝了酒,但是我的酒量很好,千杯不倒!我没有看错,那火就是从审讯梁大人的那间牢房里烧出来的!您看见了,您一定也看见了!”

雨水打在窗沿上,“吧嗒吧嗒”的响,像是在计时。

张天的情绪逐渐失控,他嘶吼着,想要挣脱身上的绳索。柳夜明抬了抬手,让人朝他泼了一桶冷水。

照宴龛道:“柳大人,看来昨夜您也挺忙啊。我虽不知梁云兼大人为何在诏狱受审,您说他不是恶鬼上身,却说出了‘祭天’之类的话,难道真是另有隐情?”

柳夜明面上犯愁,不知该如何答复,说多了容易犯错,他摇了摇头。

这时,屋内又来了人。

逯无虚放下油纸伞,进屋作揖,和和气气道:“适才宣完圣旨,咱家去替陛下看望了周围的百姓,这才来迟了。正好两位大人都在,陛下想请两位大人到宣政殿议事,请吧。”

柳夜明对照宴龛道:“照大人,昨夜之事并非是我故意隐瞒,等到了宣政殿,您就能知晓了。”

照宴龛伸手,道:“柳大人请。”

二人走后,郑卿远看向照山白,欲言又止。他这个人向来有话直说,如今却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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