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已过半,风不再是炽热的,而是温凉的,小区门口有两排梧桐树在两边,风一吹,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响起来了,楚骄阳斜靠在一课梧桐树上,眯着眼睛看着太阳,太阳正值当空,他打开手机一看已经八点了。
可是他还没有看见封沐心的人影,他想发消息问问封沐心,可是他又怕催别人不礼貌,怕他生气,他又把手机装回口袋里,心里想道:“算了,我心胸宽广,就再等等他吧。”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要不是他的担心,他也不会在小区门口站了整整一天。
傍晚,小区里人影绰绰,就是不见封沐心的影子,夕阳将天空勾勒的格外分明,映的楚骄阳脸都是橘红色的,没有夕阳的照射,他的脸上颜色也大差不差。
虽是夏天,但也近秋初,白天还好,傍晚的风就会多了几分凉意,楚骄阳用衣服裹紧了自己,缩了缩,逐渐蹲了下去,他的脸被吹的微微泛红。
一整天没吃饭,他已经饿的要站不住了,早知道他就不说那句话了———妈,别做我的饭了,我今天出去吃。
他蹲在树下,显得有些凄惨,像一只可怜的小狗。
他给封沐心打电话,也没有人接,今天他约封沐心吃饭就是为了感谢他的,他要是走了,今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再约他出来了,再说了,他也不一定答应。
楚骄阳拿着一个掉落的梧桐叶在地上圈圈画画,心里吐槽封沐心说:“王八蛋,让我等你这么久,又冷又饿的,还不出现,你看等你出现了,我怎么教训你。”
楚骄阳越想越气,他把梧桐树叶一扔,站起来说:“靠,老子不等了,谁爱感谢谁感谢去。”
楚骄阳站起来,微抬眼皮的一瞬间,意外的撞入了封沐心的视线。
楚骄阳身体一僵,下意识的跑到封沐心面前语气不好的说:“我等了你整整一天,你跑哪去了?打电话也不接,饭还吃不吃了。”
封沐心愣了一下,用清明的眼神看着满眼怒火的楚骄阳说:“抱歉,我今天有事,太忙了。”
楚骄阳:“抱什么……”
楚骄阳这才察觉到封沐心手里还搀扶着一位老人。
他语气软了下来,温和的问:“这位奶奶是谁啊?”
“是我奶奶。”
那位老人直接笑着对楚骄阳说:“叫我刘奶奶就好,你是小沐的同学吗?”
楚骄阳也笑着对刘奶奶说:“刘奶奶好,我叫楚骄阳,是他同桌。”
刘奶奶用双手拢住了楚骄阳的手说:“今天我突发恶疾,是小沐他带我去医院做了各项检查,这才错过了和你的约定。”
楚骄阳也抓住刘奶奶的手,笑容明朗的说:“没事,刘奶奶还是身体健康最重要,和我约饭这都是次要的。”
刘奶奶:“你看这都已经这么晚了,不如去我家,让小沐给你做顿饭吃,权当补偿了。”
楚骄阳属实没有想到封沐心是和他奶奶住在一起,他故意阴阳怪气的说:“哎呀,我们大名鼎鼎的封神还会做饭呢,我怎么不知道捏。”
封沐心一脸懵逼的表情,没说话。
刘奶奶劝说楚骄阳说:“小沐他做饭可好吃了,来吧。”
楚骄阳心想反正他家又不远,就在对面小区,他自己的肚子也确实饿的咕咕叫了。
“那好,谢谢刘奶奶了。”
楚骄阳从封沐心手里接过了刘奶奶,他继续搀扶着刘奶奶回家,封沐心叹了口气,就跟上去了。
回到封沐心的家,楚骄阳发现他家整体以简单朴素为主题,家具没有几个,但也是样样齐全,摆放的整整齐齐,让人有一种温馨的感觉,不似楚骄阳每天住的那般冰冷刺骨的房间。
回来后,封沐心就去厨房做饭了,楚骄阳的手机响了一下。
宁星悦发来的消息:“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楚骄阳快速的回了几个字:“晚点回,别担心。”
刘奶奶一直盯着楚骄阳看,说:“你还是小沐带回来的第一个朋友呢。”
封沐心身在厨房也要怼两句:“奶奶,那是你带回来的,不是我。”
刘奶奶不理他,一心只和楚骄阳说话:“小阳啊,小沐性格就是那样,你平时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能交到朋友,我真的很高兴。”
楚骄阳看了看厨房里的封沐心说:“没事的,封神他除了嘴毒了点,人还是挺好的。”
半个小时过去了,封沐心炒了几个家常菜,楚骄阳拿出了手机要拍照。
封沐心说:“不行。”
刘奶奶打断了他,笑着对楚骄阳说:“你别管他,你继续拍你的。”
楚骄阳吃了一口,感觉这个口味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吃过类似的口味,好吃是真的好吃。
楚骄阳对封沐心说:“本来今天应该是我请你吃饭的,现在反过来了,不过你做的菜是真好吃。”
“你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楚骄阳:“因为……”
他扒拉了一口饭,想了一下说:“因为你帮我补习,让我成绩恢复到了以前的水平。”
“还有呢?”
“因为你帮我提供了处罚楚淮的证据。”
刘奶奶看不下去了,斥责封沐心说:“人家小阳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快别问了,让人家好好吃饭。”
“嗯。”
楚骄阳从来没这样狼吞虎咽的吃过饭了,可能是饿了,可能是封沐心手艺太好了,楚骄阳吃的津津有味,这是他吃的最饱的一次。
吃完饭之后,刘奶奶就要去睡觉了,老人不适合熬夜。
刘奶奶临睡前嘱咐楚骄阳说:“小阳啊,以后常来玩呀。”
“好,刘奶奶早点睡。”
楚骄阳要帮忙刷碗,他没刷过,一整个洗碗池里都是泡沫,碗在哪里都看不见了。
封沐心直接从楚骄阳手里夺过碗,说:“我来吧。”
他不小心碰到了楚骄阳的手,他一直盯着楚骄阳的手看,楚骄阳也快速擦了擦手出去了。
他没有走,而是去阳台吹了吹风,透了透气。
不一会儿,碗也刷好了,封沐心也来到了阳台,楚骄阳趴在阳台上,封沐心背靠着阳台上。
封沐心又郑重的向楚骄阳道了一次歉:“实在是不好意思,今天没能应约,还让你等了这么久。”
楚骄阳笑容温婉的说:“没事……”
他欲言难止,封沐心问:“有事可以问。”
“刘奶奶她应该是有阿尔兹海默症?我看吃饭的时候她叨着白菜给我,说我最爱吃这个,可是我明明不喜欢吃,只能说明她记忆紊乱,把我当成你了。”
“是。”
封沐心还说了许多楚骄阳不知道的事情。
“她不是我亲奶奶,她是我邻居,但是我3岁后就没了爸爸妈妈,是她一直抚养我,她也是未婚,自己一个人。”
楚骄阳不敢相信,平常沉默寡言的封沐心会跟自己说这个。
封沐心扭头看着楚骄阳说:“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楚骄阳单手开了一杯菠萝啤,喝了一口,看着漆黑的星空说:“我有什么好问的?”
“你有幽闭恐惧症。”
楚骄阳没有否认,他笑了笑说:“你明知故问。”
从封沐心送楚骄阳去医院,医生跟封沐心分析病因的时候,封沐心就猜到了。
楚骄阳不知觉的就吐露出来了患病原因。
“我没有亲生父亲,我妈是二婚嫁给我继父的,打我记事起,我就问我妈妈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可无论我怎么问,我妈总是一口咬死说我亲生父亲已经死了,我没有亲生父亲”
楚骄阳苦笑了一下,又喝了几口,继续说道:“不过我的病并不来源于找不到亲生父亲,而是我一直对某件事情很感兴趣,甚至于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但是我继父他不同意,他把我关在了小黑屋里,什么时候我放弃了,什么时候放我出来,我那继弟楚淮偷偷放了好多老鼠进去,还放恐怖音乐吓我,偷偷把空调温度调高,拿走遥控器,我看不到光,每天吓得瑟瑟发抖,可我的脾气性格你是知道的,我死犟,不肯放弃,我绝食,最终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七天七夜已经是我的极限,把我放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晕死过去,从那以后我便对于狭小黑暗的空间有了恐惧感。”
说着这些悲惨的童年,楚骄阳不禁眼眶湿润,红血丝泛起。
他看似是揉了揉眼睛说眼睛里进沙子了,其实是擦了擦眼泪。
他继续把剩下的菠萝啤喝完。
封沐心呆呆的看着他,心里掩藏不住的是苦涩和心疼。
“说实话,你还是第一个知道我有幽闭恐惧症的人,感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楚骄阳把最后一口喝完了,起身要走。
封沐心:“是因为弹钢琴,对吗?”
楚骄阳捏紧了手中那个空瓶,靠近了封沐心说:“还真的是什么都瞒不住封子期啊,你怎么这么了解我?难不成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你喝醉了吧?我是今天看到你手上的老茧,只有苦练钢琴的人才会在那几处有老茧。”
“怪不得你今天洗碗的时候老盯着我的手看。”
封沐心说:“如果我让你弹一首曲子给我听,你愿意吗?”
楚骄阳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可以啊,只是我好久没弹了,而且我现在也没有钢琴了,唯一的还被砸了。”
封沐心指向了客厅里的一块棕色幕布说:“这里有,你可以弹。”
“这么晚了,刘奶奶都睡觉了,不会吵醒她吗?要不算了。”
封沐心:“奶奶的房子是用特殊隔音材料制成的,不会有影响。”
封沐心扯掉了那块布,灰尘也飘了下来。
楚骄阳捂着脸说:“你这是多久没碰了?落这么多灰尘。”
“这是奶奶的钢琴,她年轻时是一名出色的钢琴家,退休后便不再弹琴了。”
看到这个和自己幼时同一个型号的钢琴,楚骄阳陷入了沉思。
他不敢,他不敢再碰钢琴了。
可是这明明一直都是他的梦想,自6岁后他便不知道钢琴是什么,梦想是什么。
楚骄阳痴痴的看着钢琴,全身颤抖,回想到了钢琴被砸的时候———“我求求你别砸了”“别砸了”“你放不放弃”“住手”“我不碰了,我再也不碰钢琴了,别……别砸了。”钢琴被砸的画面一幕一幕的重现在了楚骄阳眼前。
他怕了。
一句话闯入了他的脑海:“梦想永远在你自己手中,去争取就可以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
因为封沐心,楚骄阳克服了恐惧,重拾了自己幼时迫不得已丢下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