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以各种药物逼迫着他将脑海中记着的有关于学院外重要据点爆出,他咬口不言的时候他没哭,被上刑至只剩最后一口气,到那些充满恐惧呼吸声被完全掩盖在混乱的思绪下时他没哭,最后在不知名的话语中被丢至雪地里,哀哀切切即将冻死,心知肚明与其他人所想的不一样,自己并没有派送救援时他没哭。
在被温暖的近似于人体的温度触碰,脑海与身体的疼痛交替出现,将意识搅和的昏昏沉沉,灵魂近乎屈辱的坐在灵台之上,闭眼不看外面翻天覆地的狼藉一片,默数着死亡接近的脚步。
他绝不肯认输,只要还有一线生机,终究是心知肚明,没有安排任何人接应的情况下,有人能够找到这个经过大量数据排查,最终才锁定的隐秘据点,把他带走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于是只是静默的数着,数着在这个不属于灵气诞生的年代里,为了维持体内的生机,储存的灵气被一点一点的消磨,有躺在经脉里的灵气,如水一般从大海变成江河,再变至小溪,等待变为枯水期的那一刻,宣告他的生命就此终止。
“……带回去…”
江碧白这逐渐意识到,所谓的混乱并不是来自体内的变化,更来自于外界是为何来到如此荒郊野岭之处的一批人马。
在马上发号施令的主人也不知道从他身上找到了什么,又或者难得来的闲心,吩咐属下将他带走。
或者这位也是经常遭到刺杀的主?
江碧白思绪乱乱的想着,看着为有效的药物治疗,徒劳的对伤口进行无损的灵力逐渐平静下来,安静的躺在经脉里,几乎算是吊住了他的最后一口气。
盘坐在灵台上的意识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彻底沉入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上的疼痛传达到大脑,随即被药物外敷带来的清凉感掩盖,江碧白下意识睁开双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以为自己还在镇守灵台,死守着心中的秘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在那场雪中是被不知名人物救了,如今这副模样想来那人也是下了大力气。
“醒了?能不能和我说说,你的眼睛是怎么一回事儿?”不知为何一直坐在床边的主,目光没有落在手中翻开的书上,只是听着碳火在壁炉中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出神,因此在床上躺着的病人有了动静的第一时间,自然而然的将目光移转了过去。
“哈呵,”江碧白的听力灵敏,此刻却惊觉自己直到身旁坐着的人说出这句话时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人,下意识开口想要回答,喉咙的清凉却随着气流的进入变成一片火辣,发出来的也是不成声的调,顿时反应过来那些人对他的状态是下了猛药,根本没想过让他活着回去,有此后遗症并不惊奇,倒是眼睛看不见带来的不适应感更加强烈一些。
“看来和那些医生说的一样,你的喉咙也被那种药剂腐蚀的厉害。”坐着的那人听着他发出的声响,自顾自的说道,又或许那人并没有自言自语的毛病,只是在说给他听,江碧白自认没有这个自恋的能力,只是安静的躺在床上,拿着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听着。
“我是在那片雪地里捡到你的,身上到处都是拷打留下的伤,医生看过,说你身上受的伤都是猛药导致的,解了身上的毒,要想完全没有后遗症也是完全不可能的。”坐在沙发椅上的人慢悠悠的将手上的书籍翻过一页,余光瞥见躺在床上依旧无力的人眨着眼睛,似乎对于他口中的一切都接受良好,不自觉的抠了抠书籍的封面,话语的声调却依旧平稳。
“那么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
“……”这人显然是在没事儿找事儿,本想告诉他自己懂手语的江碧白评估了一下这人的恶趣味水准,最后闭上嘴巴,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好,这个问题允许你延后再答,那么这位身受重伤的小先生要如何给出这份报酬呢?关于请医生的费用以及药物和修身养息的费用。”双手合上手中的羊皮书,这人的话语里好生没有道理,但显然这不知出自哪个家族的大爷觉得自己的逻辑很合理,自顾自决定了他接下来的报恩方向。
“要说我还缺些什么的话……啊。”这人沉思了一会儿,语气突然跳了一个调,类似于木偶一般的语调唱诵到:“正巧,我还缺一个合格的妻子。”
这人好心,但不妨碍他有病。
一名男性,一名全身多处骨折,甚至粉碎性骨折,未来有可能完全恢复不到原样的男性,一名双目失明,口不能言,脸上有深刻见骨的伤疤的,还是从未知的偏僻地方,从雪堆里捡出来的男性,怎么看怎么都和一名贵族妻子完全搭不上边。
只可惜那人自顾自的说着就这么决定的出去了,转而换回了两道训练有素的女性脚步声,一雀的摩擦声之后,两人说着失礼上前辅助他坐上了轮椅,被推着不知朝哪里走去了。
不论是作为明面上的挡箭牌,亦或者降低父亲对于他婚约对象标准的靶子。江碧白对于这个人将自己花费大力气救下来还是很感激的,只是区区几年,况且那次任务结束之后,自己从来没有打算过活着回去,那份遗书在,校区内的人即使焦急看在他的命灯的份上就不会出来找他。
那就和这个家伙演几年,等那人确定把那些风险都排干净了,可以迎娶他心爱的未婚妻入门时再顺势离开,也算是了结了这份因果。
彼时刚刚成年,将自己死期算尽,认为自己将身后事都安排妥当的江碧白完全没想到,下来的三年里被这个人带着,坐在轮椅已失明的模样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引起的轩然大波,会让这一份波澜壮阔,持续整整三年之久。
“嗯?”半梦半醒被身侧床榻的凹陷带到现实的江碧白伸手想揉眼睛,却被另外一人的手眼疾手快的抓住,眼睛也没睁开,张口就是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嘲讽到:“怎么了?你那些莺莺燕燕,今晚不欢迎你吗?怎么回来睡了?”
这三年里,对外,这名身份贵重颇有权利的年轻家族以一己之力压下了内外的言语,带着笔时还只能坐在轮椅上,连话都说不出口的江碧白在神圣的教堂举行了一场正式的婚礼。
其繁琐程度连这个一直被人推着出现在各处的新婚人士都累的够呛,不用说远远听着那人带着笑容,招待一批又一批前来探口风的权贵了,后来他双腿勉强能够行走,硬拉着他每日出去散步,见他的那些贵族兄弟们一开口就是喊嫂子,不知道是谁教的,听着好不尴尬。
“怎么,不适应吗?”这人说话的语气依旧平淡,这人强硬拉着往前踉跄行走的江碧白只觉得这人有些毛病,医生在检查过他身体状况的时候都是上帝垂怜的奇迹,让人看着他用药的时候少些在外行走以便恢复,却偏要在听到医嘱的第二天拉着他坐马车前往各种贵族府宅,硬是带他见了一些不知道哪门哪派的人物。
“还好。”说到能说话的嗓子,关于这一点上,江碧白对于这人找来的不知道哪家的医生点了个赞。原本他以为直到自己回家之前,自己都不会有再能完整说出话的机会,没想到被那人依了一年,自己已经能够简短的吐出一些话语,只是说多了还是会喉咙痛,这种情况已经足够让江碧白惊喜。
“脸上的伤疤当时还是伤的太深了,这几日回去还是要听话,多敷些药膏。”被那人如往日一般袭击上来的手去触碰脸上当时深可见骨的伤疤时,江碧白几乎已经要习惯了他这种突袭,顺势用那道伤疤蹭蹭那人的手,于这人这几年执意找来各种医生,想尽办法淡化他脸上这条伤疤的行为表示理解。
就是那胰子能不能不要用这种玫瑰花香浓到几乎让人窒息的味道,在不能开口,必须要有人服侍着洗澡的时候,这种花香的味道刺激着失明后变得更加敏锐的嗅觉,让江碧白几欲想吐,但是那次真的不小心吐出来之后,好像之后都没有再闻到过那么浓重的玫瑰花香了。
江碧白有些走神,下一秒手向上一牵扯,江碧白回过神来,连忙踏着马夫的背踩上了马车,背靠上柔软的靠背,这人放着对面宽敞的座位不坐,非要挤到他这一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奇特的癖好。
“喜欢那家的曲奇?”这人奇怪的一点就在于坐在车上的时候总是不愿意安静坐完全程,总要问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题来度过这段时间。
刚刚去的那家据身旁的人所说是最后一家,喊他嫂子这个称呼也是越演越烈,两人聊天的时候都没有避着他,导致他在旁边拿着那男的合胃口的牛奶曲奇就着红茶吃了不少,现在都还有些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