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钉没有安插到他的身边,但感情权力和金钱总有一个能够动摇到那些人,更无论说那人跪在他面前说着那重病的母亲需要那被严密看守的仪器为之续命,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从未体验过的。
那名重病的母亲接受了自己的儿子战死的消息,带着重重的遗憾抱着骨灰盒去世了。远在万里之外的指挥官一边处理着卓上似乎永远写不到底的文件,一边听着那边的声息,不发一言。
你看,多让人讨厌啊他。
“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在手上的文件最后确认处签下自己的名字,等待助理小姐将桌子上的文件更换一批新的的时候,花苍月盯着办公桌上那盆小小的仙人掌,貌似自言自语,又好像对站在一旁待命的上将先生说话“好多人讨厌我。”
学院那边要求的三年时间就在这忙碌中轻而易举的过去了,就好像这其中消耗的精力,人手与人脉,复杂交错的各类圈子,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他终于可以离开那间连窗户都没有,只有一盆小小仙人掌的办公室,再次站到阳光下的时候,苍白的脸庞有些恍惚。
时光偏爱他所生长的种族,以至于上将先生看着这个在星际律法上甚至还未成年的人类幼崽,总觉得他的模样与三年前别无二致,依旧是那副稚嫩却能担大任的样子。
“艾伦先生,那边要求的时间已经过了,接下来我们要并肩作战更长的时间了。”站在阳光下,看着那蔓延至远处的草原吹来的炙热的风,一直以来恒温的室内让花苍月对于时间的观念变得淡薄,长长的沉默之后,他才如此说道,是自嘲也是无奈。
无论如何,哪怕只是为了采蜂人而点起的火,这一场战役,他们已经被那群死疯子盯上了,再无任何后退的可能,脚下步步行走的是悬崖,所有的对策来自于指挥官的大脑运转之后,被化作精确的指令传达到各处。
“苍月!你真的是疯了。”电话那头的挚友。语气从听到他声音的欣喜到听完他计划之后变得咬牙切齿。
“哲木,你知道的,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了,以前说到的那件事是我失约了。”不知道为什么,如同当初第一年用那些资料开启第一次不明的指挥,等到对面反应过来开始反击,在忙到所有人都抽不出空的情况下,花苍月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失踪了10分钟,就待在指挥室外的草坪上,揪着那些无辜的草,拨通了那通熟悉电话,什么话也没说,就是哭。
“真是我欠你的……有生之年我还能看见你结婚吗?说好了要给对方养老送终的,真就我养你老呗?”电话那头从课室里逃出来的礼哲木满头黑线,蹲在草坪上摧残无辜小草的模样却如出一辙。
“不知道,或许吧。”
……
艰难的走到了三年的明灯处,看着在雾中的灯,还想向前走的人,迷茫的看着脚下更浓的雾,清楚的知道那灯不会为他照亮前方,并且他需要更加的谨慎,才能接着看见生机。
有太多太多人的命在他的手上,看着那一份一份送回来的死亡报告,又或是拼尽全力被送回来的录像带,本该是最是意气风发的青年沉默透明,只是迷茫的眼中依旧透着光亮。
“如果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走的话,或许你可以去想一下,如果,如果就赢了呢?”在通话挂断前的十几秒,电话那头的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草木汁液,语气平淡的说道。
赢吗……以这不到三万的人去攻破那盘踞在一众上下世界里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试试吧。
回到指挥室里,关上房间门,和依旧在房间内静寞的站立,等待指令的上将先生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原以为自己会得到不被理解的反对,也可以顺理成章的结束这场看不到尽头的对抗。
却不想惊讶的上将先生说出来的话反倒让花苍月愣住了:“我们原以为,这三万人是要在对抗之中消磨至无,无论是生死还是未来,在三年前,我麾下的众位将士就已经写好遗书,准备战死的那一天,遗书被传递出去。”原来只是三年吗?
艾伦上将想着这三年来少年指挥官如同精密的齿轮一般不眠不休,尽力将伤亡最小化,在必要的时刻也会对准敌人措不及防露出的缝隙全力出手,那死咬不放的模样,实在不像只是断尾的壁虎。
又或者说…艾伦上将的眼睛逐渐染上了光亮,看着少年指挥官那第一次出现茫然柔弱的表现,眼神格外的柔和。
那些人断定了他们支撑不过三年,不抱一切希望的寄托在一名少年身上,却不想真的迎来了曙光。
当然,这些事情是现在彻底豁出去,为了打赢这场战役,什么都干的指挥官所不知道的。在他看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某一天开始,手下兵群们的服从指令意愿高了不少,乃至于一些比较奇特甚至无法明确说出具体行为标准的行为,也有人不是反对而是去做了。
在趁着伸懒腰的时间,将脑海中的各种计划清空思考了几秒之后,指挥官放弃思考。这种转变究竟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这种转变对自己有好处。
墙上挂着的日历一日一日的薄了下去,在某一天办公室没人之后又会换上新的日历,重复之前的经历。
那边背后的领头人终于在亏损悄无声息的达到一个无法再去忽视的地步,关注起了这波总是去骚扰各种渠道的势力,几次对抗之下,有胜有负,对面主力部队突然被抽调的兵力化作一封情报送到花苍月桌子上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那人觉得是个有意思兼有点实力的对手,出去洗了一把脸,又在座位上坐下,打起精神去完善自己之前的布局。
又是一年的时间过去。
之前这支势力不被重视时,在组织内埋下的钉子在那人的几番排查之下,重要的铆钉都还在原位没有被找到,那人又大发了一次脾气,在情报中血流成河。
直到在又一次向学院请求增援信号,自己的挚友带着那封信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庞,手上依旧拿着电子笔的花苍月头一次大脑完全空白,被那家伙抱在怀里,狠狠的庆祝重逢。
“行啊,你真行啊,居然真的坚持下来了,你知不知道那东西被你骚扰成什么样了,战场那边的情况都顾不得给我们使绊子了。”
这也意味着他这个指挥官的脑袋越加值钱了。花苍月眼神放空,脑海中划过这个冷笑话,突然感觉莫名的疲惫:“你说这场战争在我有生之年还能完结吗?”
这些年对敌的情况,随着对方越来越重视自己,花苍月在下达各种策令的时候也越发小心,要不断反复推演来回确认,忧心忡忡那人会在何种情况下突破自己的防线,又要绞尽脑汁。结合手中现有的资源以及情报,去对那人的重要据点进行打击。
从实验室里救出来的生灵无数,其中也不乏重要世界人物的子女,收获了那些大人物感激涕零的承诺帮助,随后再次整合为资源向那庞然大物发起冲击。
墙上的日历是他坐入这间办公室来挂上的第五个,剩下的薄薄一层也已经接近了明年的新年,想到自己的年龄,想到这里的法律,向来思索起来,如跳跃星海般的脑子。却突然无法理解自己如何在这个年纪与那人做斗争到这个地步。
“苍月?”挚友敏锐的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变化,语气中有着担忧。
“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静静,安静一会就好。”花苍月捂着自己的脑袋,反复回忆着自己前半生,却对那里面活泼开朗,充满自信的自己,突然产生了一种怀疑。
那真的是我吗?
当思维滑向极端的时候,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实就会被自我保护的大脑抛之脑后,在这场战争开始的第5年,一向以侵蚀和游击特攻擅长的“毒蛇”突然主动发难,在对手还未完全适应他态度变化之下,十几个重要实验室来不及撤离,被接连缴获,有关于组织内部的重要情报来不及删除,终于摆在了花苍月的桌子上,办公室的灯火一夜未眠。
没人知道指挥官想了些什么,执行的众人们只是听从着那神将一般的人,在每一次战役的时,每一个决策都将伤亡降到了最低,看到了每一次行动后确切获救的人们,听到了那些人崇敬的欢呼,苍月在各世界群众们的呼声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同年年末,指挥官挺身而出,以身为饵引出了那个人,在某中世界你来我往的对抗之后,苍月指挥官失联,组织首领的情况不得而知,接下来近两年时间,组织再无异动。
“哟,这是哪里掉下来的小野猫,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