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方洋沛回到家中，她坐在沙发沙发上，对着桌面上的两张纸条沉思。其中一张放在衣服口袋里，皱得不成样子，另外一张是徐晨露才交给她的，两张纸条上，写着两串电话号码。

它们每个数字都一模一样。

早在她听到齐帆的名字时，她便意识到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但她不喜欢齐帆这样不打声招呼就找到她们的行为，她是答应过要找她，但并不意味着她要任由节奏被对方掌控。

方洋沛面色不虞，她思考片刻，最终选择拨打这个号码。

电话接通了，方洋沛没有开口说话，对方也没有出声。但她们都知道对方是谁。

齐帆很快按捺不住，或者说她原来就不想遮掩，“方小姐，你突然给我打电话，是要推进我们的合作事宜吗？”

方洋沛听着对面慵懒的声音，气笑了，“你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我猜猜，你不仅有我的电话号码，你还知道我们俩的长相，所以今天根本就不是偶遇。我说的对吗？”

对方听起来反而很高兴，“方小姐，你很聪明。不过…你没有必要生气，你们的信息都是领导给我的，我就是个听安排的人物。”

“今天确实不是偶遇，但也并非不单纯。我回锦茂确实有事，恰巧看见你们进去，把你们认了出来。”

电话里的声音有些失真，“你很久没联系我，领导有些着急。这事你知道吗？”

方洋沛抚了抚眉，她确实有意在拖延进度，“什么时候去找你，这是由我决定的事情。”

“当然，”方洋沛听到了齐帆的轻笑声，“所以，你现在主动打给我，是和徐警官商量好了吗？如果你们决定要开始，我们需要尽早做计划，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

方洋沛难得一见地哽住了，她沉默片刻，才说道：“我们之间她是主导，要不要和你合作，我说了不算。”

“那这算什么，你打过来只是为了试探我？方小姐，我的时间也很宝贵的。”

“抱歉，还有…”方洋沛觉得自己简直厚颜无耻，“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在徐警官面前隐瞒这件事。”

对方有些惊讶，“如果是领导的要求，那我自然按照你说的做。”

“但是，你一定比我更清楚，徐警官是多聪明一个人。从我的私心来讲，我很讨厌这种隐瞒的行为，你最好提前想个办法，毕竟，她要是知道真相一定会很生气吧。”齐帆的声音听起啦有些幸灾乐祸。

但方洋沛没空计较这些。她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想象，当徐晨露知道一切，知道她依旧受到了欺骗，是会生气还是会感到委屈呢？不管怎样，她一定会对自己相当失望的吧。

方洋沛越想越是害怕，谎言就是这么个东西，时间便是沉没成本，谎言持续的时间越长越害怕被戳穿。她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绝望着，浑然不觉电话已经挂断了。新的电话打了过来。

铃声将方洋沛的注意力吸引，她双眼无神地望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如梦初醒。她揉着有些酸胀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徐晨露有些担心，“刚才给你打电话，一直在占线。”

方洋沛一紧张，就将手机拿起来贴在耳边，在客厅里踱步，“嗯，刚才在聊工作细节，所以时间长了点，”她控制着自己的脚步声，不让电话那头的人听到，她温柔地说：“你呢，吃完饭了吧？怎么还没休息。”

徐晨露的声音糯糯的，方洋沛听得出来，她应该是刚洗完澡。自省之后，对她的思念反而达到顶峰，早知道，就应该劝她留下来了。

徐晨露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似乎在翻东西，“我在看书，在我妈的书房里翻到了一本书。神奇的是，这本书我高中的时候看了一半，现在竟然还记得前半部分的内容，我觉得特别有趣。”

听着她用激动雀跃的声音给自己分享日常，方洋沛忍不住嘴角上扬。

“还有，”徐晨露停顿了一会儿，“我想你了，想听听你的声音。”

“我也很想你。”方洋沛又是开心又是难过，但她不再紧张了，坐下来静静地陪着徐晨露说话。徐晨露和她分享书里有趣的情节，她认真倾听着，时不时抛出一个问题，两人隔着电话一起将书看了一个章节。

不知不觉中，两人煲了快一个小时的电话粥。电话那头徐晨露的声音逐渐轻微，说话间隔也变长了，方洋沛知道她困了，便轻轻哄她说：“太晚了，早点睡吧。”

徐晨露不太情愿，她犹豫着，“可是还有十几页就能看完这个章节了，”她表现出十足的黏糊劲，“而且，我还想听着你的声音睡觉，你别挂断好不好？”

方洋沛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她显得有些局促，“这样，这样说着话怎么能够睡得着啊。”

徐晨露在那头打了个哈欠，轻笑道：“别担心，我现在困得闭眼就能睡着。”方洋沛无奈嗔她，“那你就去睡啊，还要胡闹……”

最终还是答应了她“无理”的请求，两人都没有说话，持着接通的手机做事情，听着洗漱时传来的水声、护肤品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最后是她翻身上床时被子细细簌簌的声音。虽然没有见面，可就像对方在自己身边一样安心。

徐晨露还是熬着读完了那个章节，她放下书关了灯，只有手机屏幕的亮光闪烁在房间里。这边安静了，方洋沛那边也没有出声，徐晨露知道她担心自己已经睡着，害怕出声会打扰。

于是徐晨露主动出声，“我准备要睡了，你呢？”

果然那边马上有回复，“我在查账单，还要一会儿才能睡，”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徐晨露听得有点入迷，眼皮也越发沉重起来，可她总觉得有件事忘了没说。

过了一会儿，她都要睡着了，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清醒了一些，“对了，我想了想，关于齐帆，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和她接触一下。”尤其是今天和妈妈的谈话，让她坚定了这个想法。

“我妈她们要做的事情是惠民的好事，我不希望项目轻易地停掉，毕竟花费了很多人的心血，这件事拖得越久，巨峰一旦垮掉，她们的项目收到的伤害就越深。所以我觉得我们得主动出击了，即使这条线索有可能没有用处，也要去看看。你同意吗？”

方洋沛沉默了片刻，以吸收她话里的信息，想了一会儿，她说：“嗯，你的决定我都支持。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不用和我商量，你自己做决定就好。”

没想到徐晨露嘟囔着说了一句：“现在就是特殊情况啊，如果没有问你，而是直接决定和齐帆见面，你吃醋了怎么办？”

方洋沛语塞，久久没有出声，她的反应逗得徐晨露笑了好久，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闹着，不知不觉中，徐晨露的声音慢慢低下来，最后彻底没有了，只剩下她沉沉的呼吸声通过扩音器传到方洋沛耳朵里。方洋沛刹时间摒住了呼吸，害怕自己的声音会惊醒她。

她今天一定累坏了，方洋沛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没有把电话挂断，而是躺了下来，将手机放在耳边。这样平静温馨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

距离徐晨露不远处的主卧，徐东升脸上保持着一种诡异的笑容，毫无形象地半躺在床上玩手机。何青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向来自诩健康作息的人，以往是不会把手机带到床上，更不用说如此沉迷地看着了。

她问了一句，没想到徐东升兴致勃勃地说：“我问了老许了，他说年轻人谈恋爱的时候就是这个反应，露露绝对是谈恋爱了！”

何青莲一愣，“你怎么这么肯定？她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你没发现她最近不常回家吗？说要去她那边看看也总是很警惕的样子，还经常发呆，倒是心情很好，而且啊，”徐东升压低了声音，“我刚刚路过她房间，听到她在打电话，打了很久的样子。”

何青莲不太高兴，“说不定只是和朋友聊天呢，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徐东升很奇怪，“难道你不期待吗？看上去确实有点苗头，上次你们安排的相亲她不是拒绝了嘛。”

提起上次的饭局，何青莲更加郁闷，她背过身去没有回话，徐东升仍在背后絮叨，“哦，对，你的要求那么高，肯定是怕露露找的对象不符合你的标准啦……”

何青莲听得烦躁，回他，“好啦，在这猜来猜去也没有用，她要是真的谈恋爱，总有一天会告诉我们的。别说了，不早了，快睡吧。”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都是徐东升的那些话。露露的举动，连他都注意到了，自己哪里还看不出来呢？她翻来覆去，好久都没有睡着，这件事本来已经调理得差不多了，看到徐东升的样子，自己内心又掀起波澜。

恐怕这并不是徐东升期待中的恋爱，她叹了口气，更何况，他们真的能等到露露亲口告诉他们吗？

当夜，何青莲没有睡好。

清晨，何青莲盯着大大的黑眼圈，瞪了饭桌上的父女俩好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