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俞菀让金逸飞稍等片刻,便小跑出去把伙计们召集在一起。
“明日食肆有贵客,不只是对咱们食肆,更是对整个县城,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所以大家一定要打起精神来,知道了吗?”
众人异口同声,“知道了!老板娘!”
金逸飞听到门外传来众人响亮了的声音,然后打量起这个房间。
他知道俞菀在接手酒楼时,就挑选了一个包间作为平日处理各项事务的地方。
他每次过来,都发现这房间有细微的变化。
前几日桌案上放的是铃铛花、芍药花、牡丹花,今日换成了丈菊,还有很多细节都有不同变化。
这样一个热爱生活的女子,就算一直生活在方寸之间,也能在处处细节上花些小心思。
少女嘴角挂着笑容回到屋里,“咱们接着聊。”
金逸飞笑道,“你那些伙计倒是很不错,你给他们的待遇也特别好。我自打来到此地,每日游手好闲,真的很想来你这里当个伙计。阿菀,再考虑一下我呗?工钱不重要,包吃包住就行。”
“又开玩笑。”俞菀对他很多话习以为常,“我也说过了,你还是当你的贵公子比较好,这些脏活累活真的不适合你的。”
金逸飞也没再提,讲了一会儿游历趣事,承诺改日把手札和地图送过来便走了。
俞菀确保食肆的每个角落无纰漏,仔细地检查了好多遍。
终于回到座位喘口气,便看到桌上的花又被换成了荷花。
近日,她的桌上每日都有人换不同的花。
她却不知道是谁。
“老板娘!求你救个急!”薛修君急匆匆地跑进来,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老板娘,你喜欢这花吗?不喜欢我帮你扔了。”
俞菀收回视线,继续翻账本:“这花是你弄的?”
店里就属这人最殷勤,嘴也最甜,做这些肯定是有求于他。
不用猜,应该还是预支工钱。
“怎么可能,我每天忙得要死,白天在食肆里干活,还得在门口吃吃吃,晚上又……”
他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俞菀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审视着他,
“你老实告诉我,你每天晚上是不是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薛修君眼神闪烁,结结巴巴道:“这个嘛……我只是……”
他突然话锋一转,“对了,这个花是贺肃之搞来的。”
“原来是他。”俞菀神色诧异,没想到那人还有这么细心的一面。
“那他是从哪里弄来的花?”她追问道。
薛修君摊手,“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去帮你叫他,让他亲口说。”
话音未落,人就溜了。
俞菀望着门口,所以这人刚才想要她帮什么忙?
“我是不是管得有点多了?”她开始反思。
其实人家只要把活干好就行,至于其他时间做什么,本应与她无关。
她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过自己,可是每次都忍不住多问几句,主要是不希望好好的人走向不归路。
另一个少年出现在门口,“你找我?”
俞菀指了指桌上的花,“这些都是从哪里采的?”
贺敬浓眉蹙起,“不喜欢?”
“不是,只是打听一下。”俞菀淡声道。
贺敬抿了抿唇,眼中有几分不解和忐忑。
这时,楼下传来一个女子清丽的声音。
“卖花咧卖花,好看的花花。公子小姐,买一束花吧。”
俞菀从窗口向下张望,开玩笑道:“你不会是从她手里买的吧?”
贺敬沉默。
俞菀愣了愣,“还真是啊?你这天天买花,那得花出去多少钱了?”
贺敬眼神带着探究,观察少女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到底喜不喜欢?
俞菀吩咐道:“你下楼去把这位卖花女子请上来,我想跟她聊聊。”
贺敬神色讶异,“跟她聊什么?”
俞菀观察他的神色有些犹豫,淡笑道:
“不方便吗?那就算了。”
“不是。”贺敬沉声道:“我明日带她过来见你,可以吗?”
“可以呀。”俞菀笑道。
这人也有点古怪,见个面聊几句话而已,需要做什么准备码?
她还能把人家小姑娘吃了不成?
真不知道这些年轻人的脑子里装些什么。
第二日,俞菀便见到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左胳膊挎着一个花篮,右手还提着一个花篮。
女子身穿粗布麻衣,五官精致秀气,眉宇间藏有几分英气,却做怯懦姿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她施了一礼,“花榕见过俞娘子。”
俞菀仔细打量眼前女子,瞥见一旁的贺肃之神色有一闪而过的紧张。
这少年向来死守着自己的秘密,善于隐藏情绪,很少见到他露出这般神态,看来是真的很在意这位女子。
“花娘子,快过来坐。”她笑着招呼。
花榕抿了抿唇,本能地看了一眼贺敬,低着头走到俞菀指定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下来。
她把右手的花篮放在桌上,“这、这是送您的。”
花儿朵朵饱满,配色风格小清新,看得出是精心准备的。
“谢谢,“俞菀笑道,“那另一个花篮是打算到街上卖的吗?”
花榕惶恐,“如果娘子想要,我都可以送您。”
“没有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俞菀哭笑不得。
花榕神色忐忑,自己好像说错话了,求助地看向贺敬。
贺敬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后者缩了缩脖子。
二人眼神交换,都被俞菀看在眼里,只是装作浑然不知。
“你不是本地人吧?”
花榕低垂着头,“回俞娘子的话,我的确不是本地人,我老家在千里之外,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娘在世时非常喜欢养花,我也学了些皮毛。本是过来投奔表哥的,来到这里后,发现卖花的不多,便想了这个糊口的门路。”
俞菀没想到她竟是一个孤女,“那你找到你表哥了吗?”
现在这个世道,确实有很多人家破人亡了。
花榕答道:“找是找到了,不过他有难言之隐,无法与我相认。”
俞菀没再问,再问就属于隐私了。
花榕神情忐忑,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的少年,静静地等待下一个问题。
俞菀也看向少年,“贺肃之,你去忙别的吧,我与花娘子闲聊几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这人杵在那里干嘛呢?好像防着她吃人似的。
贺敬表情紧绷,担忧地看了一眼花榕,“那我先出去了。”
花榕身体微动,似乎想赶紧追随出去,但是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道俞娘子找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俞菀从花篮里取出一朵月季花,生机勃勃,桃红的花瓣上挂着水珠,应该是早上刚摘下来的。
真好看。
前世,她没时间养花,也很少注意生活中这些小细节。不过马路对面就有一家花店,店主是一个大美女,每天在门口摆弄各种鲜花。俞菀远远地望着,真是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花榕见她一直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看着很严肃,心里越来越慌,都快要把自己手指头抠破了。
俞菀收回思绪:“你的花田在哪里呀?”
“在、在城西。”花榕脸色苍白。
“我能去看看吗?”俞菀笑问。
花榕神色一怔,“可、可以。”
俞菀不知对方在怕什么,“别紧张,我没有任何恶意。你选择的方向挺好的,这里确实很少有人卖花。我想去看看你的花田,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你合作。”
“合作?”花榕有点懵。
“对呀,这样不是比你一个人在大街上碰运气更好吗?”俞菀又问她花田有多大,最晚的花期能到几月,如果给她一片地,她能不能种。
花榕有问必答。
俞菀见时候不早了,只能暂时结束谈话。
“我还有点事,明日你过来找我,带我去看你的花田,可以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便让贺肃之把人送走。
贺肃之神色忐忑,二人逃离似的走了出去。
俞菀无奈摇头,“我有这么吓人吗?”
贺敬带着人走出食肆,急忙问:“她都问什么了?你怎么答的?”
花榕姿态不像刚才那样卑微,恢复了几分灵动俏皮,眼里尽是激动之色。
“她问我花田在哪,还问了一些种花的事,让我明日过来找她,还说想跟我合作。”
“就这些?”贺敬神色变得有些复杂,眼里闪过一丝失落。
“对啊,就这些。你之前帮我准备的答案都没用上。我还以为她很难对付呢。”
贺敬不死心,“真的没有别的了?”
“真的没有了。这不是正合你意吗?”花榕纳闷道。
贺敬瞬间蔫了,整个人像是受了什么打击,心里说不出的烦躁和憋闷。
明明应该松口气,可为何就是高兴不起来?
俞菀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欣赏了一眼花篮里的花,然后望向楼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活了两辈子,确实应该更通透一点了。
一味地赚钱固然没有错,偶尔停下来享受生活,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奖励。
同理,人们除了需要温饱,情绪价值也必不可少。
她看到楼下的贺肃之和花榕低语了几句,后者便挎着花篮离开了。
贺敬送走了人,不经意地抬头,便看见楼上站在窗口的少女。
少女笑容恬静,冲他歪了歪头,好像在鼓励他什么。
贺敬心中的不爽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