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之后，要等待的只是一个肯定的结局。

李希愿毫不犹豫将情绪抛在脑后，再度进入忙碌的工作状态。

公司这几天确实有遇到问题，新人毕竟时间太短，做事还是容易出纰漏，虽然有试图在她回来之前自行解决，可到底是能力有限。

“今天忽然新增的150多单退款，有联系多少了？”李希愿询问。

新来的售后客服名叫江秋，是个人如其名的纤细文艺女大学生，刚大四，是姜桃同学校同系的学妹。虽说之前并不相识，但江秋嘴甜，很快就借着这点和姜桃熟悉起来，就连李希愿都有耳闻。

但这会，江秋却是脸上挂着眼袋，脸上都带这些崩溃的表情。

“我，我之前联系了，打了七十多个电话，你看，都有记录，但是打一个都不接，平台上问了也没有回应，还有这个，这个……”

她生怕李希愿会以为自己怠惰了工作，连忙展示，“我真的努力了。”

李希愿没接手机，点头询问，“我有看到你的消息回复，不用证明，我知道你的努力。”

江秋眼里含着泪花，忍不住有些难过，抬手擦了一下。

李希愿沉吟片刻，点开后台几个退款人信息查看。

大部分退款人的好评率并不低，而大部分的人在询问过后多半是未读状态，其中有回复原因的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而更奇怪的是，在这些人的退款记录里，居然有相当一部分是根本没有取件，就直接将衣服退回的。

总而言之，很奇怪。

李希愿沉吟，片刻之后对着她安抚的拍拍肩，“我知道了，这么多退货根本不正常，我去继续了解一下，你不用放在心上，这么大的工作量，是个人都需要处理一段时间，稍后我会安排人来帮你。”

江秋点点头，眼巴巴的目送李希愿离开了。

李希愿去找了姜桃了解情况。

事情也并不复杂，在李希愿离开前一段时间，刚好是她宣告了产品要停止预售的时刻。

而在走之前，为了得到足够的持续性流量，不过多影响店内销售，她把基础款的正肩t恤推出来参加了活动。

这款是之前那个慈善基金定的同款衣服，便宜量大，透水透气性好的同时也足够耐糙，清洁度也好，是优秀的日常上班必备款。

因而在她去杭州这三天，她看着销量出乎寻常的高，虽然感觉有些奇怪，可想想之前的热度，又觉得价格毕竟比定制款低，有这个销量是正常的，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现在看，似乎并非如此。

姜桃自然也知道现在的退货情况，她刚看到李希愿就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是难掩的紧张，她慌慌张张的低着头，不敢和李希愿对视。

李希愿没等她解释，直接询问，“有关注最近的舆论风向吗？”

“啊？”姜桃本已经做好了接下来被责问的打算，没想到居然是完全没想到的问题。

“关注了的，关注了的。”小桃连忙去摸自己的平板，“因为前一段时间热度比较高，现在我们都有自己的词条了，好查的。”

刚点开，她的动作缓缓停了下来，眼神也带上些呆滞。

“怎么了？”李希愿问，向着她伸手，“我可以看看吗？”

小桃的手一缩，却还是将平板递了过去。

李希愿接过，看着上面的高赞信息，和最新信息，深吸口气，缓缓的吐了出来。

高赞的是前几天她见过，但不曾放在心上的一些质疑声音。

不经人骂是庸才，更何况即便是人民币也有人讨厌，更何况她是要赚钱的。

有对手就会有人讨厌，而商家天然就要从自己的客户手中拿到钱，被讨厌也理所当然。

但是……现在，却有不少人秀出了图，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几乎全部负面，同时还给出了购买截图。

如果她不是卖家，她都要信了。

如果购买记录和实物实拍都不叫铁证如山，还有什么算？

但他们的评价呢？

‘避雷了，这就是他们家的质量？’

‘有穿过痕迹的衣服寄过来，我花的可是新品的钱！’

‘还真以为是要为了我们女生出贴心的衣服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祛魅了，腰侧直接没缝好。’

种种言论，不一而足。

虽说有些图上面的衣料质感明显不是她用的材质，但寻常的买家，谁会专门注意衣服的布料和拍摄的有什么不同吗？

更何况，有的是厂家为了赚钱，失误和图片根本就是两回事。

甚至就算是实物拍摄，也大有批次不同，布料不同的情况出现。

这次的事情，难搞了。

-

卫泽宇回到公司之后，第一时间去做了述职。

作为一个总经理，虽然确实有给自己开假条的权利，但是毫无预兆，完全没有安排好工作的情况下直接去往异地，是切切实实的失职。

更何况，他和这些相当一部分由亲戚组成的董事会里，称得上积怨已久。

十几年前，那个带着公司急速发展，大赚特赚的那个人，被他举报到坐牢。

即便他举报的是自己亲生父亲，并且他自认犯了错就是要改正，他的行动没有问题，但爷爷奶奶要求他低调，逢年过节总会反复提及他父亲在位时公司发展情况，同龄的兄弟姐妹不再和他一起。

明明没有犯错，却承担了犯错的人该有的结果。

一群人反复提及，如果在位的是他父亲，公司现在的体量会有多大，而在他在位期间，公司不过是维持现状，发展速度有多跟不上社会潮流。

一家传统的，尾大不调的集团公司，千头万线，全是各种积弊，不愿舍弃的陈俗陋习，不赚钱的老部门等等，能维持良好运转已经是了不起的情况。

难道他父亲在的时候，会任由他们把自己小姨子大姑姐都放在闲置岗位上吃空饷吗？

大公司，富三代，不光是表面的光鲜，也还有一头让人无法对外言说的烦恼。

他难得疲惫的将整个人倚靠在椅背上，双眸微阖，将抬起的手背盖在了额头上。

如果他能有李希愿那样的决断和执行力，会不会远比现在的样子要好许多？

又或者，如果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李希愿，是不是根本就不会被这些事情困扰呢？

卫泽宇按开手机，却看到了一句骤然被新消息覆盖下去的信息。

他迟疑一下，深吸口气，怀疑自己看错内容，点进去。

手机落在了桌面上，他有些慌乱的捡起来，瞪大双眼看着上面的内容。

没有看错，没有看错。

卫泽宇的电话毫不犹豫的拨了过去。

然而很快，他就想要撤回这个已经播出的电话。

李希愿有多沉浸工作他清楚的很，如果是晚上也就算了，虽然也还在工作，但毕竟是私人时间。

可现在，下午四点，分明还是工作时间，打扰了她的工作会被讨厌的吧？

然而电话很快接通。

李希愿的声音不出所料，带着几分愠怒。

“现在没有空，有什么事情之后我给你电话联系。挂了。”

完全没有给他开口的时间，电话骤然挂断。

卫泽宇捏着手机，茫然片刻，竟然生出了几分委屈。

他刚刚想要挂断的。

而且，明明是她说要谈恋爱的，为什么第一次恋爱之后的电话就对他这么凶啊？

委屈片刻，他低头看着桌上的层叠文件夹。

虽然无纸化办公推行许久，但是一些报销单和采购清单还是需要手动签字的。

他面无表情审核签字，面无表情把高层发过来的邮件挨个看完，轻轻敲响秘书的头像。

“现在，可以让他们来排队了，他们有什么问题，我现在给他们解决。”

卫泽宇整理了下领带，给自己更多的呼吸空间。

热度缓缓浮上面颊，片刻之后，他再度低头，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手臂之间。

啊，根本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

所以，这到底是不是她发错了啊？

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凶的和他说话啊！

-

李希愿很快就发现，退款率还在增加。

原本的一百五十多单已经是远超正常该有的退货量，一日能有十几个退货已经十分少见，而现在，到了晚上，退货的单量已经到了两百多。

而原本大部分都是无效空白好评的评论区，也是涌入了大批量的差评。

与此同时，公司在平台上的信誉分骤然陡降。

另外一边，社媒平台上，江秋挽留的对话被当做了无良商家不肯退款的证据被挂在了网上。

来势汹汹。

李希愿叹了口气。

她只是想要卖个衣服，有这么难吗？

自证清白，永远都会有新的问题需要自证。但如果听之任之，大概率就会像是丢入池水中的污染物，让曦光服装的名声彻底染上污渍。

“怎么办，经理，我还要继续联系售后吗？”江秋的脸上带着不安。

李希愿沉吟，“不急，你现在先去将那些没收到就打差评的物流信息截图。这些是没有取件直接退款，可以申请平台删除评论，能保留一点分数是一点。”

江秋刚上班不到一个月，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实在慌得不行，在看到李希愿的回复之后，莫名松了口气。

公司是老板的，只要老板还能有足够的信心，那她这里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而李希愿沉吟片刻，则开始考虑其他的问题。

譬如，这些信息或许有几条是真的对于他们工作的不够尽心产生的不满，但大部分应该只是营造一种失望的声音。

这些声音之后，必然有人的推动。

李希愿沉吟片刻，拨通了卫泽宇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