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鬼使神差一般抬头，看住钟离：“我不确定还有没有拘束自己，我也不确定，你们有没有拘束我……你留下我，难道不是希望我在你磨损到无可挽回时阻止你吗？”

钟离金色的瞳孔定住了。

瑟瑟也想过，“磨损”到底是什么。

它或许有不同的说法，但一定非指身体的磨损。尘世七执政躯体之强韧，几乎无坚可摧，指望岁月消磨，那是毫无指望的事，七神存诸于世，几乎可与天地同寿。由此，能够被磨损的，只有七神的意志了。

魔神爱人。

这是铭刻在灵魂的特质。

但是，当无边的岁月让魔神孤高和空茫，经历情感的痛击和陷入扭曲的执念时，魔神还能保持坚定的初心和清明的理智，能够确保自己不行害人之事吗？

瑟瑟想过，璃月沉玉谷那位最初带去很多梦最后释放洪水的魔神，蒙德那位设立风墙的高塔孤王，稻妻将自己关在心境一度残酷剥去凡人神之眼的雷神，是不是都在不自知的情况下，遭受了严重的磨损呢？

如果磨损是不能自知的，那么魔神自发的努力，在磨损真正到来的时刻，怎样都是徒劳。

这才是钟离尘世闲游的原因吧，他希望随着岁月变迁而修正对人的理解，用与人的联结确保爱人之心不至脱轨，尽管如此，他还是如履薄冰，直到这位拥有人形的魔神意外遇见拥有人心人心的元素造物，他又为自己找到了一道保险。

瑟瑟与钟离对视许久，她正要移开视线，说些什么能够岔开话题的闲言，却见钟离动了。

他放下了她。

她坐在桌上。

他伸出双手，在她疑惑但无畏惧的目光中拢住猫脸，向中间一合，揉了起来。

“……呜喵？”

脸被揉得变形，声音也变形了。他没有弄痛她，她也一时挣脱不开。

在猫愤怒的注视中，钟离嘴角牵出了一抹笑，是她从未见过的笑容，不是一贯现于人前的沉静、宽容和绕有深意，而有一丝微露峥嵘的倨傲，她仿佛穿渡了千年时光，看到了曾经意气风发的贵金之神，用一种俯视天真莽撞的孩童和不自量力的对手的眼神睥睨着她。

“你这还不够我一握的小脑袋每天在想什么，你不会以为，就凭你现在的样子能够阻止我什么？还是等你长高个子再放这种狂言罢。”

猫怒极，扭头挣开桎梏，一口咬在钟离手腕上。

“嘎嘣”一声，一块金子掉了下来。

原本不甚在意的钟离怔住了。

嘴里含着金块的瑟瑟也愣住了。

猫犹豫了片刻，还是没舍得吐出来，咕咚一声咽了下去，还可惜地舔了舔嘴，直到对上钟离满含深意的目光才清醒过来自己本来打算腾嘴道歉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

钟离看了手腕一眼：“我知道。”然后在猫松了口气的表情中悠然续了半句，“如果是故意的，那怎么会只啃一口呢？咽得太快，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嗯？”

瑟瑟无言以对。

她知道她应该反驳和狡辩，但是看着他“我都知道”的样子，突然没有兴致了。

再咬两口的兴致倒是很高。

钟离看着她，叹了口气：“若是从前，那我再给你咬两口也没什么，然而如今这副身体力量有限，你的力量也今非昔比，我修补起来也要些日子，不能再让你随便咬了。”

他又在猫威胁的目光中将她举起来，对着正盛的日光，端详着猫一如往昔金光灿烂的毛发：“是我小看你了，你进益颇多，长此以往，确然有与我一争的可能了。往后，我就要依靠你了。不过，不必心急。我们的时间，总是足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