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奇坎没想到,只是被以夜神之国面临毁灭危机为由叫道一边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回来就看到希巴拉克与据说乖张不逊、贪索无度、吞天灭地的恶兽相谈甚欢了。
他一如既往地躲在石堆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希巴拉克,侧耳清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原来那些陷阱是专门针对我的吗?那幸好我没有让他们失望哈哈哈。”
“用鱼钩钓真有创意,就是他们注意一下落钩的角度就好了,钓到裤子什么的,有点尴尬啊。”
“就算还是孩子也很尴尬啊,而且万一那个孩子因为我的失误一无所知地留下了这种尴尬回忆,日后被人提起,不会产生心理创伤吧?”
“你说她们发现这个办法有用,已经开始进行准度训练了?那我就放心了哈哈,至少下一位倒霉的朋友不至于雪上加霜了。”
“哦?那个陷坑还进化了?听起来危险了好多啊,感觉就算是我再掉下去也会非常苦恼了,是寻常路人都救我不得的程度,只有设下陷阱的人来救才行了,听起来也是灾难一般的尴尬场面呢。”
“炸穿坑壁什么的,不行不行,等人来救还只是面对一个人的尴尬,把一座山头夷为平地,就要变成面对无数人的尴尬了。”
“那位教练是因为血脉才不能长个子啊,我好像确实听说过这样的血脉,那她还能把自己的体魄锻造成那样的强度,不愧是教练,我还蹭了半天健身课程,确实占了大便宜啊。”
“你说他们都是古名的继承者?哈哈哈你这么一说,我大概能想象他们继承的都是谁的古名了,缘分实在奇妙,我那一趟真是不虚此行。”
……
奥奇坎远远地看着,自他找到希巴拉克,少见希巴拉克笑得这么开心。
当然,希巴拉克本来就是开朗豁达的性情,几乎没有什么愁眉苦脸的时刻,但像现在这样,笑得欣慰又酣畅,好像一个忠实的读者终于听到追了很久的故事迎来一个无限接近完美的结局,这笑容实在难得。
他不愿打破这种气氛,哪怕感到死之执政在灵觉中不断催促,也无动于衷。
“其实,这里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吃。”
希巴拉克将怀里的猫咪放到地上,指着路边半块碎裂的晶石:“这是一位痴情人被辜负后裂开的心,他回归夜神之国后,认清了自己,破除了执念,将丧失自我的半颗爱心丢弃,只留下了珍爱自己的那半,轻松踏上远行之路。像这样的灵魂碎片还有很多,是被舍弃的冗余,被你吃掉也不会动摇夜神之国的根基,只看你……”
希巴拉克话还没说完,瑟瑟就当机立断地吃掉了那犹有半心形状的黑晶碎块,只当吃慢一步,就又有恼人的声音喋喋不休。
希巴拉克大惊:“等等,你这么吃掉会不会受到其中负面情绪的影响?”
“不会。”瑟瑟认真感受了一下,“放心,我只将他们当作纯粹的能量吸纳了,并没有着意解读其中的情绪,不会受到影响。”
“那就好。”
希巴拉克舒展了眉头,又牵起了唇角,好奇地发问:
“不知道夜魂力量的结晶是什么味道呢?”
“唔,有一点像苦水给人的感觉,浓醇、厚重、微苦但有回甘。很好吃。”
“那请尽情享用吧,看,这里还有战士的犹豫,垂暮老者的叹惋、执迷不悟者的追悔,有些是碎石,有些是野花,挑你看得上眼的,千万不要同我们客气啊。”
猫的字典里“吃”的部分中从来没有“客气”二字,只要他指,她就敢吃,一人一猫配合无间,所过之处必定少点什么。夜神之国并不存在的天空上,不知何时睁开一只形容诡异的红色眼睛,其中大大小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写满无声的控诉。
猫咽下能量,明知故问:“你这样悖逆若娜瓦的要求,它不会生气吗?”
希巴拉克也眼都不眨地偷换概念:“不会。她要我对抗灭世的凶兽,而我只是在款待远来的朋友,她有什么好不满的呢?”
死之执政看他们这样旁若无它地信口开河,气得瞬间从空中消失了。
“……真是沉不住气啊,难怪当初被你套路。”
“哈哈哈,既然它当初主动现身提醒我,那就说明我们后来达成的交易还算各取所需了。”
他将停下进食的猫再次举起来,猫的身周隐约散发火神祝福的赤红焰彩,其中一圈轻薄又朦胧的白色光晕,正是一点凭依源火的夜魂力量,正是它让她得以与夜神之国建立联系,到达这里。
“快到时间了,你该回去了。你还有问题想要问我吗?”
瑟瑟沉默片刻。
“我原本以为我有。然而,在我见到你之后,我就发现我自己早已有了答案。不过,你的存在让我坚定了我的答案。”
“那就好。”
希巴拉克攥起拳头,和小猫拳头轻轻碰了一下。
“愿你永远走在你所希望的道路上。”
他略微偏头瞥了奥奇坎所在的角落一眼,放下了瑟瑟。
“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但似乎还有人有话想说。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奥奇坎才用“你有本事骚扰我,怎不亲去打跑她”的反问怼跑在脑海中婆妈不止的死之执政,头顶就落下一个娇小毛绒的投影。
猫站在石堆的顶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一探头,希巴拉克已经走到远处,望着更远方,似乎在想着什么。
“听说,你有话要对我说?”
她是听谁说的,不言自明,阻住了奥奇坎下意识反驳的冲动。
他抬手,捂住了脸上还归夜神之国后也不曾消弭的金纹。
“是,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他抬眼,看住她,一字一顿:
“你知道,你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