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汤沐就收到了钟老师在群里发的本周组会内容和时间.

还是在周三下午两点，看内容就知道暂时与他无关。

每个字都认识，组合在一起不太认识。

周三吃过饭，汤沐就十分积极地去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人还是很多，不过地上却没了插线板，实验仪器都老老实实地接在各自的插座上，墙边过了几个安全提示的贴纸。

汤沐今天来得早，还在午休时间，周围人基本都在闲聊或者玩手机。

第一个招呼他的，还是潘琳。

“来了啊汤沐。”潘琳也在低头打游戏，随口问道：“这周开始你是不是就要开始做实验了啊。”

“不知道啊，应该吧。”汤沐也不知道，甚至还不知道分配到了什么课题，怀疑分配了自己也看不懂，就笼统地回了一句：“看老师安排吧。”

汤沐通过一整个暑假的群聊窥屏，已经完全了解了潘琳的社会地位。

别看她齐耳短发搭配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年级不大，其实是博士在读的学姐。

小到费用报销，大到项目申报，到处都有她的身影。

有人在群里哀嚎流量计坏了，气体用完了，也都是潘琳第一时间出现处理。

她就是103实验室的大管家，也是钟老师的贴心小棉袄。

——

离两点还有十分钟的时候，钟老师才来。

后面跟着的是不慌不忙，跟散步一样进来的路亦雪。

天气很热，但路亦雪还是穿了件长袖外套。

他单肩挎了个背包，看下坠的程度，感觉里面装了不少东西，有可能是上午上完课没回宿舍就过来了。

汤沐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他上午没课，睡到中午，去食堂吃了饱饱一顿。

然后直接过来，现在两手空空，就带了钥匙和手机，还有一张校园卡。

跟路亦雪还有其他拿起纸笔还有笔记本的学长学姐们对比，状况十分惨烈。

还没等他跟看起来很善良的潘琳借跟纸笔，钟老师就招呼上了他们。

“汤沐，小路，过来这边。”钟老师喊了个学长模样的男生，又把汤沐和路亦雪叫过去，介绍道：“这是李沉瑞，今年研三，要毕业了，手头没什么事情，正好带你俩做实验。”

汤沐点点头，路亦雪也嗯了声。

说完，钟老师就带着一众学生去了小隔间开组会，把汤沐他们仨留在了外面，看来是不需要他们三个参加组会。

人一下退了个干净，诺大的隔间里只剩他们三个和仪器。

一安静下来，还有点尴尬。

“咳，反正就像钟老师说的。”

李沉瑞先开了口：“我毕业前也没别的事情了，可以带你们到三月，先给你们演示下实验流程。”

话毕，就带着两人走向了实验室的一角。

说是演示，但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有汤沐一个。

“这个实验没什么操作难点，主要是方向目前还比较新.......”

李沉瑞简单讲了一下原理，只笼统学过大物的汤沐也能听懂，看来的确不难。

“.......这个需要调整同时调射频电源功率和接入，正好你们两个一起。”

“路亦雪暑假已经做过一部分单频的了，汤沐跟着他一起就行，还有有其他问题就去隔壁办公室找我，数据有空跟汤沐共享下。”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对着路亦雪说的。

李沉瑞交代完检查了一遍器材，确认了钢瓶里还有气体，就直接转身走了，并没有留下来看他们操作一遍的意思。

李沉瑞一走，汤沐反而松了口气。

能感觉到这个学长被安排了带他们的任务，不是很高兴。

不过有情可原，人家都研三了，论文也发完了，正该是享受生活的时候，结果被老师安排带两个拖油瓶，不开心也是正常的。

面对李沉瑞，还不如和路亦雪待在一起，不用费力找话题，可以让沉默继续流淌，也没人觉得冷场。

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路亦雪，可能是热了，路亦雪终于脱下了他的夏日外套，搭在了椅背上。

里面穿的竟然也是件长袖的深色衬衫，有点素也有点帅。

路亦雪搬了两个凳子放在电源前，明显另一个是给汤沐拿的。

汤沐也没客气，直接就坐下了。

气体是接好的，电源还没打开，汤沐啥也不会，就准备等路亦雪先开始。

路亦雪也跟着坐下，汤沐等了半天，也没见他起身去摆弄眼前的器材。

就见路亦雪抓过放在一旁的背包，不知道在翻找什么，头都要埋进包里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掏出一个封皮皱皱巴巴。

汤沐努力辨认了半天，是个快扭曲成四维立体图形的薄薄的笔记本。

说是笔记本，其实有些抬举它。

汤沐见过这种本子，食堂旁边的超市，五毛钱一本，四块五一打。

不过超市里卖的都是平整的，也战损成这样.......

路亦雪像是毫不在意，在那哗啦啦地翻着四维本。

汤沐紧张兮兮地盯着，总觉得下一秒，那本子就要原地散架。

他手扒着桌沿，打定主意要是有纸飘出来，他立马伸手去接。

然而路亦雪手上动作越来越快，眉头也越皱越紧，好像始终没找到他想找的那页。

“啧。”路亦雪发出不明的叹息声。

“找不到了，暑假记的采数。”

“啊？”

汤沐眉头一跳，虽然不知道采的什么数，但是听起来像是挺重要的东西？

他试探性地开口：“要不？给我看看？”

路亦雪没犹豫，直接甩给了他，之后就低头开始翻起手机。

汤沐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第一眼看过去，眼皮就开始狂跳。

皱皱巴巴的封皮，一角直接折了进去，比这更惨烈的是上面的字。

那字像数字，也像字母，但就不像中文。

但根据这么多年积攒的语文素养，和尝试。

汤沐猜封面这三个字，大概是路亦雪。

翻开的时候汤沐也很小心，很怕这笔记在他手里散了架，结果发现里面更惨不忍睹。

物理相关的数据，本就是公式数字字母什么都有。

偏偏路亦雪还写得张牙舞爪，这一行那一列，直接无视网格线的存在。

汤沐简单翻了一圈，带字的页数非常多，都快写满了。

他深刻怀疑，路亦雪暑假记录的数据就好好地待在这本子里，只是他的主人也认不出来了而已。

“找到了。”

就在汤沐对着笔记本一脸痛心疾首时，路亦雪突然出声了。

“网盘里还有。”

微信传来叮的一声，汤沐点开一看，正是路亦雪发来的网盘链接。

他松了口气，看来路亦雪暑假那些奶茶没白喝，采得那些数据还有救。

就是希望，别是手写版......

两人的聊天框干干净净，上一条还是我通过你的朋友验证请求。

汤沐突然想起来，还没给他转那顿暗恋的奶茶钱。

他赶紧问道：“上次奶茶多少钱，忘记转你了。”

汤沐已经点开转账，就等着输进一个数字，了结那段暗恋奇缘。

路亦雪已经起身，他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已经开始调试流量计，衬衫挽到了手臂，整个人的身形是个漂亮的折角。

他明显听见了汤沐的问话，但没抬头。

仪器旋钮发出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他的声音也干净利落。

“忘了。”

“忘了？”

汤沐才不信，天天喝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不记得了。”路亦雪才不管他信不信，径直回到了电源前坐下，“晚上吃饭请回来。”

“行。”汤沐没什么异议，一锤定音。

————

这个实验的确需要两个人来做，一个人改电源功率，一个人改气体流量。

也不知道路亦雪暑假是怎么一个人操作的。

汤沐主动要求担任记录员，用的还是路亦雪那个皱巴巴的本子，找了页没有字迹的，就开始下笔。

反正，怎么都比路亦雪写的好看......

路亦雪则是负责报数，他平时话不多——至少汤沐遇到的几次都是这样，但遇到需要注意的地方他都会主动讲解。

听得多了，汤沐也不得不承认，路亦雪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是变声期彻底结束后的那种男人嗓音，有点低沉，咬字很准，偶尔还会吞进几个小字，听起来懒懒的，和他很相配。

是非常路亦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