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宿舍的门，路亦雪忍不住皱了皱眉。

宿舍里有一股人得待久了却没有通风的异味，让他觉得散尽了烟味才回来的自己像个傻逼。

除了李凌凯，他还有两个室友，如今正有一个在宿舍。

汪霄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打游戏，手上键盘按得噼里啪啦。

余光扫到路亦雪进来，也没带上耳机，嘈杂的游戏音效和他骂骂咧咧地叫喊声混杂在一起，吵得人头疼。

路亦雪从汪霄油到发亮的头发上移开目光，用脚踢开地上各种不明纸团和障碍物，径直走去自己床位，熟练地打开半边窗户。

他对汤沐说的那句很吵，是实话。

只要汪霄和张锡在，他们宿舍就永远不会安静。

游戏音效声，语音骂人声，抖音外放声，偶尔还有聊骚小姑娘的视频声，持续到半夜也是常事。

相比之下，张锡在宿舍的时间不多，就没有汪霄这么难以忍受。

李凌凯虽然是班长，但也是个暴脾气。

大一那年，和他们吵了无数次，还有好几次差点动手，被路亦雪拦住了。

路亦雪也觉得吵，但是一想到日夜不分的吵闹，吃完不扔的外卖，还有屈指可数的洗澡次数。

就觉得打架碰到他们，实在很脏。

大一下学期，他就和李凌凯在宿管阿姨那登记了换宿舍，只是还没有空出来的。

所以一到没课的时候，他就直接回家。

李凌凯周末去他家玩过几次，不过平时李凌凯的课外活动也丰富得很，周末也不怎么回宿舍了。

把窗打开通着风，路亦雪又往自己和李凌凯桌子上的无火香薰里多塞了两根扩香条，才开始畅快呼吸。

这是两人一起买的，双11一共买了二十瓶，都放在宿舍的柜子里。

他放下背包，打开电脑准备看一会儿直播。

大多数人在学校都是用的笔记本，不过路亦雪不一样。

大一开学没多久，他就装了个台式机放在宿舍，不管是跑实验数据，还是打游戏都方便很多。

但也因此有些显眼，早早就被他的奇葩室友盯上了。

每次周一从家里回学校，桌子上总会出现没见过的零食包装或者卫生纸，电脑和键盘也有被动过的痕迹。

李凌凯也告诉过他，曾经看到汪霄坐在他位置摆弄他的电脑。

后来路亦雪直接设置了一层开机密码和两层程序锁。

等他再过完周末回来，汪霄瞪着他的眼神都气氛了许多。

之后的那些小手段，路亦雪只觉得像小学生，懒得理会。

他有时候也会想，和这种人考进一个学校的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差劲了。

但是最近觉得，也还好。

毕竟汤沐这么可爱的人，也和他在同一个班里。

想到汤沐，路亦雪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他忍不住想到那次在学院楼的洗手间里见到了汤沐。

那人逆着光，大概是看不清他的脸，面上带着些许疑惑，滚圆的杏仁眼半眯着大概想要试图看清。

睫毛上还挂着水珠，领口也被水打湿，就那样站在洗手池前朦朦胧胧地望着他。

像小鹿，路亦雪想。

汤沐像一头湿漉漉的小鹿，一头扎进了小溪里，等再抬起头来，就发现迷失了方向。

小鹿这么不设防地就跑到了他身边，啾啾啾的围着他叫，就不怕他是什么坏人吗？

他又想到钟老师办公室里的汤沐。

汤沐规规矩矩地坐在钟老师旁边，两条腿快拧成麻花，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

也有点可爱。

还有每次小心翼翼的偷瞄，很不像路亦雪印象中的他。

他之前遇到过几次汤沐，都是在同一节课上——是大一上学期的同一节近代史。

近代史也和大英一样，是全校的公共课，同时开放很多节。

所以能选到同一个节课，说明他们的确有点缘分。

刚进大学的时候，大家都是搭伙结伴的样子。

路亦雪那个时候也被李凌凯缠了很久。

汤沐大概也不例外，每次都是和另外三个人一起出现来上课。

那是上午的第一节课，课很无聊，老师讲课又像催眠。

路亦雪去的早，每次都能抢到热门的后排位置。

但汤沐就不太行，只能坐到中间的角落。

汤沐总是很困的样子，被一起来的同学领到了位置，坐下就开始睡。

脑袋窝在胳膊围城的小枕头里，只露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让人忍不住想去揉一把。

一到课间，汤沐就会准时苏醒，要么和其他人结伴去买水，要么在座位上小声地嘻哈打闹。

明明四个人坐在一起，但路亦雪唯独注意到了汤沐。

大概是因为他长得最好看，又总是顶着一头睡炸的了乱发，笑得没心没肺。

背包被路亦雪随便地挂在一边，只有线圈本拿了出来。

他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找出一根笔盖尚在，看起来比较新的笔。

接着一笔一画，认真地在扉页上慢慢写下了名字。

路——亦——雪

他仔细端详，自认为这次写得还算工整。

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发给了微信中的新置顶。

————

周四上午是连着的两大节专业课，其中一门电磁学，据说是本专业的挂科热门，就连补考都很难。

汤沐本质上是个学渣，不想坐得太靠前。

但他又不想无脑坐在后排，盘算着找个恰当点的好位置——最好身边能坐个学霸，有事的时候carry他一下，下课后能再分享下笔记就更好了。

不过问题来了，这个班里，到底谁是学霸？

进了教室，汤沐还来得及巡视一圈，就看到李凌凯坐在靠窗那列疯狂对他招手。

“来啊汤沐！”看到汤沐注意到他，李凌凯手舞得更欢了，还时不时狂拍身边座位，“坐这坐这。”

汤沐赶紧点头，示意看见了，想制止李凌凯的惹眼行为。

主要是那椅子是木的，汤沐怕李凌凯把手拍废了。

汤沐走过去打量了下，那是一排三人的座位，路亦雪坐在窗户旁边，李凌凯坐在中间，旁边还空了一个。

评估下来位置还算不错，离黑板不仅不远，也不容易被老师注意到，汤沐才安心坐下。

他放下背包又掏出教材，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

李凌凯是班长，肯定知道谁成绩最好。

说不定他就是因为成绩最好当上的班长呢！

汤沐满脸期待，一转头，又突然觉得不太可能........

就他坐下塞书包的这几秒功夫，路亦雪和李凌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的手抓饼。

一人一个，埋头吃得正想。

那手抓饼已经快接近正方形，里面应该加了不少料。

手抓饼固然好吃，但是......

汤沐有点呲牙咧着。

“这么早，你们俩就吃这么油啊。”

他完全忘了自己来的路上也吃了两个满是油花的大肉包。

“油？”李凌凯大口大口地啃，正吃着东西竟然也不影响他说话，“还行吧。”

“不过小雪可能也这么觉得。”

被cue到的路亦雪慢悠悠拿起豆浆狠嘬了一口，软塑料做成的豆浆杯都被他吸的凹进去了一大半，里面的豆浆也被直接一口喝到了底。

“别这么叫我。”

说完，路亦雪又从桌上拿起一杯豆浆，拿了个新吸管插了进去。

汤沐定睛一看，路亦雪靠着的窗边，摆了三杯豆浆。

看来这手抓饼，是挺油的......

等他俩吃完手抓饼，老师也到了。

汤沐才想起来问李凌凯：“你成绩怎么样啊？”

“六十分吧。”李凌凯一副很骄傲的样子地捅了捅路亦雪，“不过我们小雪很厉害，大一算下来他绩点第一，有4.1吧。”

“卧槽！”汤沐是真的惊了。

“这么厉害？！4.1？？？”

按照他们学校的几点计算方式，4.1，那就说明大一整体的均分有91。

可是大一不止有专业课，还有很难刷分的公共课。

他早就猜到，大二就能进钟老师实验室，如果不是和他一样走后门，那成绩肯定不错，但没想到这么恐怖。

路亦雪面无表情。

“再这么叫我，这学期别想抄我作业。”

李凌凯立马滑跪，：“别别别，我错了，路哥这学期一定要继续救我狗命。”

汤沐在旁边心怦怦直跳，是真实意义上的心动。

抱到大腿啦！！！

他赶紧探出头小声对路亦雪喊道：“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作业！”

路亦雪没像嫌弃李凌凯一样嫌弃他，就大方地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汤沐美滋滋地缩回脑袋。

都大学生了，谁会喜欢写作业啊。

但是交作业的平时分占比太高了，是他这种学渣不能错过的重要存在。

不过没想到，这么快，才第一周，他就抱上大腿了！还是年纪第一！

omg，转班就是这样美好的事情吗？

他正乐得不行，一个余光，扫到了桌前的笔记本上。

汤沐想到了扭曲的四维笔记本，想到了路亦雪的狗爬字。

笑容定格在脸上，躁动的心也瞬间沉寂了。

而路亦雪就坐在窗边，淡定地戳开了第三杯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