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历史重演，醉鬼很乖地站在路亦雪旁边。

上次是等路亦雪缓缓，这次是等路亦雪消气。

后街离学校不远，路亦雪是打车过来的，拐来拐去地看着远，但其实不过是起步价而已。

他一只手扯住汤沐，把他牢牢控在身边，像是怕汤沐被路边的车蹭到。

另一只手摸出手机，半天才解开锁屏，准备赶紧打车带汤沐回去。

汤沐被扯着胳膊，哪也去不了。

他看路亦雪气急败坏地猛点着手机，也好奇地睁大眼睛凑过去看。

喝了酒眼晕得很，他看着手机屏只觉得花花绿绿，但又忍不住想看，就使劲地往路亦雪那挤。

挤着挤着，整个人的重量就靠在了路亦雪身上。

仿佛是为了省力，他还把脑袋搭上身旁人的臂弯。

路亦雪只觉得胳膊一沉，一低头就看到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又生气又坏心地动了动胳膊。

汤沐的脑袋也被他带着颠了颠，幅度不小，但一点移开的意思都没有。

喝了酒，他傻傻的，以为路亦雪在跟他闹着玩，还抬起头对着路亦雪傻笑。

“要打车吗？”

汤沐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半天，终于看清了手机屏上的画面。

下巴还卡在路亦雪的臂弯上，嘴巴一动一张，带起的震动全都一点不落地传递给了路亦雪，比闷闷的声音还要更快一步。

“不想坐车，晕。”

他说得理直气壮，还抬手去盖路亦雪的屏幕，语气里还带着点自己没察觉到的骄纵。

路亦雪按灭手机屏，直接被汤沐气笑了，他一眼就看穿汤沐在想什么。

“又想透透气了，是吧？”

汤沐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在路亦雪的臂弯里重重点了两下头，假装没听懂路亦雪的话外音。

他记得上次喝醉后，路亦雪带他走进食堂，牵他踏过透明廊桥，在露台上为他摇着秋千。

酒精让他的思绪变得简单，透气好像已经和探索路亦雪的秘密基地划上了等号。

心里有种隐秘的，难以明说的期待，在疯狂叫嚣。

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复刻那晚的美好，想直白地了解更多更多的路亦雪。

路亦雪本想要放下胳膊，让这人清醒一点，又怕真的放下了，小醉鬼一时不察直接跌倒。

就在他还在纠结怎么把人弄起来的时候，汤沐自己晃晃悠悠地站直了。

不过也就直了那么一瞬，就又歪回了路亦雪身上。

“透透气吧。”

汤沐软着身子，也软着嗓子，像是哀求。

路亦雪别开眼，没去看那张摆满期待的脸，但心里直接选择了屈服。

他实在受不了汤沐这套。

平时嘴硬还能回怼几句，一旦这么明晃晃地示了弱，路亦雪就什么辙都没有了。

“走吧。”路亦雪把人扯起来扶正，半拎半搂着地拉着往前走，“我们走回去。”

汤沐直接笑得裂开了嘴，喝了酒，一点心事都藏匿不住。

能独享路亦雪的时间，他就觉得很开心。

汤沐不要路亦雪拎着他，费力地挺直了腰板，比舞蹈演员站得都要端正。

他往前走了两步，还回头看了看路亦雪，像是在示意他可以。

“行，那你自己走。”

路亦雪毫不纠结地径直往前走，好像完全不管汤沐了的样子。

但收回的手，却在谁都看不见的裤兜里悄悄摩挲着指尖。

“等……等一下。”汤沐看路亦雪走了，直接急了，两步并一步地往前跑，脚下本就不稳，这回更是直接扑到了路亦雪身后。

“我不用你拎着我。”

他扑得急，平复了半天才稳住气息，紧接着就开始往上撸自己的袖子。

汤沐今天穿了件宽大的外套，里面是件圆领针织衫。

他第一下只撸起来了外套，针织衫的袖子还露在外面。

于是又费力地往上撸针织衫，最后终于露出了一截手腕。

路亦雪就静静站着，看着汤沐结束这一系列的笨拙举动后，抬头望向他，目光小心翼翼。

“你……你握这里。”

路亦雪垂眼看着，目光沉静，仔细看又会发现里面燃着把火。

烧着烧着，心头的那些情绪也都跟着散掉了。

那些情绪复杂得很。

有发现汤沐去了gay吧时的一瞬窃喜和疑虑担忧，有看到汤沐毫无防备酣睡时的汹涌怒意，也有汤沐醉酒后被全然依赖着的扭曲满足感。

伸到他眼前的那只手腕，本来匀称白皙，却被汤沐自己粗暴地撸出了一片红痕。

路亦雪先是伸出手指摩挲了两下，像是想要抚去那些痕迹，最后才不松不紧地圈住，轻飘飘地甩出一句———好。

圈住的是汤沐的手腕，但路亦雪发觉，被拿捏的是他自己。

汤沐又笑得裂开了嘴，他就这样傻乐着盯着路亦雪看，眼睛亮得仿佛蕴藏了星光，愣是把路亦雪也看出了一丝赧意。

但他偏过头，汤沐就也紧追着去看，像个讨人嫌的小孩。

两个人闹成一团，偏偏手是连着的，就只能转着圈地你追我赶，一直到了路口才停下。

汤沐被路亦雪扯着，像是被加了buff，走路都稳当了很多。

他时不时往路亦雪身上撞的那几下，也完全是故意的。

回学校的路不算远，但也不算短。不到三公里的起步价，靠人走却要走上很久。

后街其实有它自己的名字，但在这附近的学生，口口相传，都习惯性地叫它后街，

这一条街都遍是吃喝玩乐的好去处，各式霓虹灯牌矗立在路边。

不过才走过两个路口，就见到了好多家KTV，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门口也满是抽着烟闲聊的人。

这里的酒吧却神奇的只有一家，装修也没有那么突出亮眼，尤其是和旁边富丽堂皇，让汤沐望而却步的夜总会相比，称得上是朴素至极。

酒后更容易疲惫，汤沐支棱了那么一会儿，又打闹了半天，现在就觉得腰酸腿软，忍不住往路亦雪身上靠。

察觉到身边人分来的重量，路亦雪也放慢了脚步。还没等他问是不是累了，汤沐就先开口了。

“要是走累了，可以背我吗？”

语气中满是试探，但也夹杂无法忽略的跃跃欲试。

路亦雪却冷着脸，回复地斩钉截铁：“不背。”

汤沐闻言，只哦了一声，就失落地垂下了头。

路亦雪不动声色地扫了汤沐一眼，故意冷落了他一会，才假装随意地补充了句：“你今天不听话，不背。”

听到这句话的汤沐就像是抓到了一丝希望，整个人都亢奋起来，瞬间抬起头极力反驳。

“我哪里不听话了，我超听话的好不好！”

他抬头抬得太猛，又机关枪一样突突突说完一段话，整个人都有些头晕，扶着路亦雪站了几秒好。

路亦雪等他缓过来，才开始自己的回合。

他演了半天，就是为了等汤沐这句话。

先是冷哼了一声提了下气场，路亦雪才开始算账。

“突然不回消息不接电话，知道的人知道你出去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拐卖了。”

“怎么突然和沈承轩一起出去，还是出去喝酒。”

“自己酒量不好心里没点数吗？喝醉了还敢直接在酒吧睡着。”

路亦雪嘀嘀咕咕说了一堆，汤沐头晕脑胀，一大段听下来就记住了最后那句喝醉。

他抓住这句喝醉，赶紧开始狡辩。

“我没醉啊，不信你看。”

说完，汤沐就从路亦雪那抽出了手，试图展示一下他的清醒。

他紧盯着人行路上笔直的青砖，想要走个直线。

结果跌跌撞撞歪歪扭扭，一个重心不稳又扑到了路亦雪身上。

这一撞让汤沐更晕了，他埋在路亦雪怀里一动不动，想了半天，决定认命。

“算了。”

“就当我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