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笙点了一顿非常丰富的晚饭，圆形的大餐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外卖盒。

他还提前拿手机上楼，让汤沐点了奶茶。

怎么看怎么都是个绅士礼貌的好哥哥。

此时还贴心地问汤沐吃不吃辣，不吃的话就坐到他对面。

“我都吃，谢谢路......”

称呼刚要脱口而出，汤沐赶紧止住话头。

他偷偷看了一眼路亦雪，努力改了口，“谢谢路亦雪哥哥。”

他故意少说了个‘的’字，不过路鸣笙根本没在意，正低头回着手机消息。

路亦雪却在不被注意的方向里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帮着汤沐一起拆外卖盖子。

明明吃别人的嘴短，今天的外卖还有喝的都是路鸣笙点的。

但今天路亦雪好似吃了炮仗，张口就是开嘲讽。

“今天这么有钱，是乐队倒闭了吗？。”

路鸣笙闻声抬头，不仅不生气，还露出了一个在路亦雪脸上从不会出现的灿烂笑容。

他看起来十分骄傲，恨不得把银行卡余额晒出来的样子。

“这顿吃的可是我商演的尾款哦。”

“不错啊。”

路亦雪微微一笑，先淡淡夸奖了一句，接着就狠大打一大板。

“那什么时候还钱。”

路鸣笙瞬间就哑火了，眼中的炫耀光芒迅速褪去。

沉默着拿过吸管，又殷勤地给路亦雪插上，双手奉上奶茶。

“老板再宽容几个月。”

路亦雪这才哼了一声，得意地接过奶茶，像是在炫耀本次战役他终于略胜一筹。

看遍全程的汤沐，却觉得他回了家之后，越发像个小学生——尤其在绅士礼貌并贫穷的哥哥衬托下。

晚饭吃得热火朝天，一人一杯奶茶根本不够喝。

因为这些菜真的太辣了，三个人边吃边说边吸溜。

准确来说，是汤沐和路鸣笙在说，路亦雪偶尔泼泼冷水嘲讽两句。

一顿饭下来，汤沐和路鸣笙熟悉了不少。

连路鸣笙小时候身体不好，晚上学两年这种小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不过说得最多的，还是路鸣笙的乐队。

据路鸣笙自己说，他从小就极富音乐细胞，幼儿园表演都要稳居C位，和五音不全的路亦雪根本不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路亦雪在旁边冷漠地强调他五音很全，但是汤沐听故事听得正开心，路鸣笙也讲得正激昂，根本没人在意他。

于是大学时，路鸣笙就组建了乐队。

一开始主要成员都是学生，但搞乐队实在费钱，不是所有人都像路鸣笙一样家里有矿。

路亦雪在旁边继续单薄地解释，我们家没矿，但依旧没人理他。

于是渐渐有人退出，又有新人加入。

路鸣笙作为经济条件好的成员，为乐队付出了不少。

路亦雪手里捏着路鸣笙打下的欠条，路鸣笙手里也有不少以乐队名义给他打下的欠条。

还好这么多年下来，虽然算不上有点名气，但也终于有了点小小小小水花。

偶尔能接到一些商演补贴家用，路鸣笙已经很满足了。

路鸣笙真的很健谈，自己讲单口相声也完全不尴尬。

不过汤沐也很努力地捧哏，路亦雪也在努力当画外音。

汤沐深吸了一口小料，边嚼边问道：“那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啊。”路鸣笙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我去美国之后聚在一起的机会太少了，现在已经在招新主唱了。”

美国......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汤沐突然想到了那句“不知道你回国了”，原来是因为路鸣笙在国外。

他拿着奶茶的手下意识用力，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汤沐被这声音提醒得缓了神，急忙松开手。

美国啊......

路鸣笙还在说，但汤沐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两个字，也只在意这两个字他。

汤沐看看路亦雪，试图张开口问些什么，但嘴合了又张。

最后他低下头默默吃着盘里的东西，选择了逃避。

他怕问下去，得到的是不想要的答案。

路亦雪早就吃完饭了，一手搭在旁边的椅背上，一手拿着根烟。

他就这么肆无忌惮地在餐厅里抽着烟，眼神在烟雾中看似飘忽不定。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目光的重点从来只有一个人。

汤沐身上那些突然其来的情绪太好捕捉，路亦雪理所当然地没有错过。

路亦雪抬手又抽了口烟，表情淡定随意，心里却茫然得像面对青春期小孩的家长。

有点猜不透汤沐的心思，是在突然难过什么，怎么一下就不开心了。

路亦雪思绪飞快，手上也一口接一口地抽，很快一根烟就只剩了个屁股。

“你现在烟瘾这么重的吗？”

路鸣笙皱起了眉，这副严肃的神情反而跟路亦雪有了一丝相识。

“你在家里抽烟，我要跟妈告状。”

“告吧。”

路亦雪一点都不受震慑，把一旁放着的烟灰缸扯过来，边点着烟灰边说。

“你觉得这烟灰缸是谁给我买的。”

一看管不了，路鸣笙叹了口气，也只能不管了。

妈给买的。

吃过了饭，抽完了烟。

三个人都没闲着，一起收拾桌子。

打包垃圾的时候，路鸣笙突然提起。

“明天元旦，我们一起吃饭啊。”

汤沐这才想起来，明天就是元旦了，率先提议：“要点外卖吗？”

他来别人家做客，什么都没带，就退而求其次，请吃顿外卖吧。

“不吃外卖了吧。”

否认的却是今天点了外卖的路鸣笙。

“这周围根本没什么好吃的店，我都要吃吐了，我们自己做吧。”

“谁做？”

路亦雪两个字，把三个人都干沉默了。

最后路鸣笙灵机一动，提议在家吃火锅。

火锅好啊，根本不用做，直接底料一放，食材一涮，就可以吃了。

三人一拍即合，路亦雪和汤沐负责买食材，路鸣笙负责管理好自己，晚上准时到家。

吃完饭还早，但路鸣笙直接跟两人道了晚安，说要去三楼琴房找灵感。

路亦雪则是直接带了汤沐去书房打发时间。

书房也在二楼，就在汤沐住的客房隔壁。

门上挂了个牌子，上面写着五个字———阿雪的书房。

牌子是卡通小鹿形状，非常可爱。

虽说路亦雪喜欢用鹿元素的东西，但这牌子一看就不是他写的。

因为这字迹工整漂亮，甚至能看出几分秀丽颀长。

汤沐跟着进了门，随口问道：“门牌是你哥写的吗？”

他之前有听到路鸣笙叫阿雪，这称呼听起来亲昵又可爱，让汤沐也忍不住跟着在心里偷偷念了两次。

阿雪.....阿雪.....

“是他，幼稚。”

路亦雪看起来嫌弃，但那牌子明显有着岁月的痕迹，但路亦雪却一点没有把牌子扔掉或者撤掉的意思。

“恩，幼稚，和你很像。”

汤沐在心里偷笑，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长得也很像。”

“是啊。”

被说和路鸣笙一样幼稚，路亦雪却神奇地没有反驳，反而接着汤沐的话往下说。

“希望他在外面别犯什么事，不然警察容易把我抓走。”

汤沐忍不住笑了出声，跟着脑补了下。”

“尤其是抢银行，蒙住下半张脸，好像一模一样呢。”

注意到汤沐被逗笑，路亦雪神情放松了不少。

不是路亦雪的错觉，最近的汤沐总是会这样。

上一秒还笑逐颜开，下一秒却心情瞬间冷却，整个人都跟着沉寂下来。

像是迈入青春期的小孩，依旧天真纯粹，却又多了些难以捉摸的小心思，

路亦雪自嘲地笑笑，迈入青春期的又何止汤沐一个。

他不也是同样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是被青春期小孩牵连的青春期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