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使人亢奋，但亢奋也有个期限。

汤沐在沙发上吃着东西，吃着吃着，身子逐渐下滑，从倚着变成了躺着。

这是他们找到的一个小房间，里面没有床，大概是作为游戏房存在的。

不过有一个贵妃榻一样的沙发，还是双人的。

进了门，路亦雪回头关了锁，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空调遥控器。

据他所说，是刚才从李凌凯他们在的房间离开的时候，余光瞥到，顺手带走的。

好一个眼疾手快，汤沐微微点头表示赞许。

他们合衣躺在沙发上，外套盖在身上，空调呼呼地迎面送着暖风，窗外却又飘起雪花。

这个处于风雪中的阴暗小房间，此时也温暖惬意，让汤沐更加困倦。

“困了？”

路亦雪拍了拍汤沐身上的薯片渣，又帮汤沐扶起了倒下的手机。

汤沐半躺不躺，还剩个脑袋歪在低矮的沙发靠背上，眼神已经困到迷离。

他一声不吭地任路亦雪动作，又迷离了好一会儿，才打了个大哈欠，彻底躺下了。

路亦雪也跟着躺下了，面对面看着汤沐昏昏欲睡脸，躺下前还不忘把汤沐身上的零食放到一边。

“不吃了？”

他语气轻柔地像是在哄宝宝。

汤沐半天才从鼻子里哼出个嗯来。

他闭着眼睛，路亦雪本以为他睡着了。

突然，眼前人嘴唇轻动，吐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话好多啊。”

“？”

那语气不像抱怨，反而像是在单纯地叙述感受。

汤沐睁开了眼，滚圆的杏仁眼半眯着，眼里像是盛着雾，朦朦胧胧教人看不太清。

“你话好多。”

汤沐又重复了一遍，才接着说道。

“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连两个字都懒得跟我多说。”

他貌似还是很困，词字粘连不清，尾音都听着发软，这回倒是掺了点抱怨。

“不是点头，就是嗯。”

“第一次说两个字以上，还是说我暗恋你！”

大概是没想要路亦雪回答，汤沐就这么自顾自地继续控诉。

“不就是在群里偷偷窥屏你吗？都长这么帅了，还不让人看……”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越说越委屈，还伸手揪上路亦雪的衣领，说到最后还不忘强调。

“那时候我可没暗恋你！顶多......就是觉得你长挺帅。”

房间里没开灯，但两人离得太近，汤沐略一抬眼，就捕捉到了路亦雪忽然勾起的嘴角。

路亦雪一直在安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偏偏在这句‘没暗恋’后开了口，轻轻地嗯了一下。

下一秒，汤沐眼前的唇齿微张。

唇边带笑，语气却认真得很。

“嗯，你没有。“

“是我暗恋你。”

汤沐瞬间瞪大了眼，困意跟着烟消云散。

“是我听错了吗？你、你刚才说什么？”

他忍不住又揪着衣领轻轻晃动了两下。

大脑再次过载，汤沐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路亦雪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说我暗恋你。”

“喜欢你。”

他把暗恋两个字咬得极重，怕汤沐听不真切。

喜欢却说得极轻，怕惊扰这美好夜晚。

汤沐呆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路亦雪，仿佛在确认这话的真伪。

他太开心了，笑意完全藏不住，自顾自地傻笑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继续问道。

“那你……你什么时候暗恋我的？”

路亦雪抿着嘴垂下眼，像是在认真思考。

但想了没几秒，就给出了答案。

“实验室见到你之后。”

“你在洗手间洗脸，弄得衣服上都是水，领子湿了一大块。”

没等汤沐继续问，他兀自往下说。

“脸湿漉漉的，头发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

一双手轻轻地抚上汤沐的脸，轻柔地探着眼边。

“洗手间那么暗，但你还是很白。”

“眼睛也好大，睫毛往下滴着水。”

路亦雪语气本是很认真，但说着说着，仿佛被回忆勾起了笑意。

“就像小鹿落了水，从暗处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他凝视着汤沐，眼神温柔沉静，笑得难得羞赧。

“我就，心动了。”

他总是冷的酷的。

不爱说话，刻意地低调，沉默，敛回身上的所有光芒，只为掩盖住那一丁点的异常。

但今晚他极度坦诚，说着真话或是傻话。

恨不得剖开回忆，把汤沐整个人塞进去，把他那些欲盖弥彰和故弄玄虚的小心思都看个明白。

可汤沐没有这等本事，他直接蹭地一下转过了身。

不看路亦雪，也被路亦雪看见。

像是遭不住这样的真情告白，汤沐背过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苍白地吐出一句。

“你今天话好多！”

路亦雪没有反驳，从背后拥上去，轻声说着。

“对，我话多。”

“我话那么多......你还喜欢吗？”

汤沐又蹭得一声转了回来，脑袋迈进路亦雪怀里，抬起手让两人贴得更紧，闷闷的声音从路亦雪怀里传出来。

“喜欢。”

路亦雪笑着嗯了声，扯了扯身上的外套，把汤沐整个人都罩进了怀里。

路亦雪没再吭声，汤沐等了一会，却不满意了。

“你怎么不问我？”

他手里还捏着路亦雪的衣领，多动症一般地揉来揉去。

“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你，喜欢你什么？”

路亦雪沉默片刻，却并没有如他的愿。

“不用问。”

“为什么不用问！”

汤沐凶巴巴地揪起蹂躏了半天的领口，抬起头盯着路亦雪冒出了点胡茬的下巴。

仿佛只要路亦雪的回答不让他满意，他就要一口咬上去，让路亦雪尝尝他的厉害。

被扼住了命运的喉咙，路亦雪却毫不慌张。

他低头看着怀里人，语气肯定，气息沉稳地开了口。

“喜欢我长得帅。”

汤沐下意识就想要反驳，却发现无处反驳。

他的确是因为路亦雪长得帅，一开始才那么关注对方。

本想着这么帅，我看一眼，再看一眼，结果看着看着就看对眼了。

汤沐心虚地躲开路亦雪的眼神，大脑极速旋转，嘴上还在试图找补。

“那、那肯定不止因为长得帅啊。”

他伸出手指，在路亦雪的锁骨上一下一下地戳，像是试图戳出个坑。

“你烤肉……也好吃啊……”

说完，汤沐吧唧一口亲在了刚才盯着的下颌，试图蒙混过关。

路亦雪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握住汤沐想要撤回的手，把刚才还在戳个不停的手，点在了唇角。

一触即分，又再次贴上。

像是亲吻，却更像暗示。

他的唇线清晰锋利，一直平直的嘴角此刻却隐隐带着弧度，摸上去更是和汤沐的指腹一样柔软。

汤沐的留恋他的眉毛，眼神怎么都移不开，越看越口干舌燥，忍不住舔了舔唇。

舔了，却更干。

“对。”

汤沐认命地承认。

“就是喜欢你好看。”

说完，汤沐用力收回被温柔触碰的手，认命地把自己送了上去。

窗外的寒风和着细雪卷出漂亮的白色漩涡，屋里关着灯，小小外套盖不住缠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