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书房。

很大。但这不是重点。

没人跟她说这面墙上会挂这么大一幅挂画啊。

其实别墅书书房挂挂画本来不是一件奇怪的事，她爸妈也喜欢挂。只是他们挂的都是什么全家福，要不然就是那些拍卖来的世纪名画。

偏偏江临舟这幅画上，是张熟悉的脸。

高中的她。

穿着校服，低头在写些什么，嘴角带着笑。

很好看的一张照片。

她没理由没有印象。

除非这不是摆拍。

是偷拍。

在别人书房里看到一幅自己的挂画这件事，哪怕是顾施雨，也觉得有些羞耻了。

她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最左边的书架上摆着二十几瓶星星。

江临舟还喜欢这个。

她想着走过去看看。

只是路过中间的桌子时余光瞟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没有翻阅他人隐私的习惯，笔记本恰好打开着，一页的开头就是“顾施雨”三个字。

“9.9 晴”

“顾施雨，我又梦到你了”

“还是噩梦。又或许就是现实。”

“是第964次了”

“等到1000次，我就”

被划掉了。

“等到2000次，我就不喜欢你了”

又被划掉了。

最后改成了一句。

“可以给我一个好梦吗，顾施雨。”

“我好想你啊。”

然后下面就是梦的记录。顾施雨没有仔细看，梦里她说。

“你知道吗，我其实特别讨厌你。”

我才不会这么说呢。

江临舟没有写完，应该是当时有事情出去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964次。

江临舟，你得有多痛苦啊。顾施雨没再往前翻，她转去放星星的书架边。

书架最下面一层放着相册。很厚，五六本的样子。

往上是一个糖罐和自制香水的盒子。

这个糖罐好像她当时给班里所有人都送过？

他还留着啊。

鉴于之前的挂画等一系列事件，她有点怀疑江临舟根本没有吃。

不会真放到现在吧..那会长虫的吧。

她有点担心地拧开糖罐。

里面是满的，是指被主人换成了其他东西。

都是折起来的纸条，大大小小的，顾施雨也没有多想，打算直接盖上放回去。

突然看到有一张微微散开，透出里面的内容。

一只丑丑的简笔画小猫头。

怎么又眼熟了..

顾施雨把它捡起来，打开。

真没看错，这丑的要命的画风，除了自己还有谁。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她又打开了几张。

有些熟悉的字迹。

“几点下课呀”

“atrocity什么意思啊”

“江临舟江临舟在干嘛”

“呼叫江临舟，呼叫江临舟。”

她感觉有些头疼。

是自己的，只是她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写得了。

但是看到这些，她心里无端地难受。

“顾施雨。”

闻声回头。

顾施雨看见江临舟站在房间门口，面色有些发白，头发湿湿的，浴巾落在脚边。

看起来很无措。

江临舟是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昨天早上急着出门，客厅的磁带还没有收拾，书房好像也没锁。还有房间桌上还摊着的写满顾施雨名字的宣纸。

三层楼这么多房间，顾施雨不见得就会注意到这几处。

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又或许她对自己的家里没什么兴趣。

毕竟一点人气都没有，不是吗？

只是再多的自我安慰，在他看见书房门开着的时候，都化作了泡影。

她看到了。

不知道看到了多少。

她会觉得我恶心吗。

要是假装没看到，或者晚点出来就好了。

他恨自己没忍住喊了她的名字。

他看着顾施雨把罐子放下，一步步向自己靠近。

要不把大门锁上然后逃回房间吧。把顾施雨留下，过几天或许就忘记了。

她会再也不想见到我的。

顾施雨停在挂画前，离江临舟四五米。

“江临舟，过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听见摇铃的小狗，不受控制地向她走近。

不要走了..

他害怕从顾施雨口中听见“你好恶心”。害怕梦境变成现实。

像是一位等待宣判的有罪之人。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不断加速。

“江临舟，这么喜欢我啊。”

断头台的铡刀没有落下，落下的是顾施雨的吻。

他是被..无罪释放了吗？

一下又一下的亲吻，江临舟闭上眼环住顾施雨的腰。不自觉想要加深的时候，他被推开了。

搂在腰上的手也被顾施雨拉开。

“江临舟，你分得清我跟她吗？”

很平静的语气。

却像是惊雷，江临舟定定地看着她。

“我跟18岁的时候不一样了。”

“我脾气不好，不热心，怕麻烦，不再执着于处好一切关系。我不是一个长情的人，又可能我很冷漠，不是什么好东西。”

像是要把自己的弱点全部撕开，顾施雨用恶劣的语言贬低着自己。

她知道，她在找茬。

她配不上江临舟的喜欢。

“你想要的，是那个是十八岁的我，而不是现在这个二十六岁的我。”

不是的..

江临舟想要辩解，但不知道从何说起。

伸手想抱顾施雨，又被对方按下去。

“换句话说，你根本不了解现在的我，你对我是高中滤镜，或者说是一种出于朋友的依赖。好了，你也想一想吧，我先回去了。”

顾施雨说着往门外走。江临舟伸手去抓，没抓住。

“所以..是要..分手吗？”

顾施雨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我们都需要冷静。”

她还傻傻地想着自己喜欢江临舟多一点就可以扯平。

964次噩梦。

这太不公平了。

她不该走进江临舟的世界，不该再次影响他的。

明明只是一两米的距离，江临舟却感觉顾施雨离自己好远。

她就像风。

抓不住..

“不是的！”

江临舟发力从后面抱住顾施雨。

他感觉自己在抖，整个人都在抖。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

“我跟你印象里的不一样了，你会后悔的。”

“不会..不要走..求你了顾施雨..别走..”

“我看见你的日记了，964次，不要喜欢我了江临舟，太痛苦了。”

顾施雨感觉江临舟越抱越紧，明明比自己还高整整一个头，此刻却像一直将要被丢掉的大狗，哆嗦着试图把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她的怀里。

只是前后的站位无法实现。

“不会的..你说过要我的，你说的，你自己说的，你要我的。”

“对不起。”

“我不要对不起..”江临舟脱力地把头埋在顾施雨颈窝,“你离我好远啊顾施雨..”

泪水滴落，沿着顾施雨的锁骨向下滑。

顾施雨转过身托起江临舟的脸，轻轻吻掉他的泪珠。

“怎么哭啦，不是分手，只是冷静一下，你需要分辨一下对我的情感，只是朋友的话，我没说不可以继续当朋友的..”

虽然变成朋友她大概率就会下意识地远离吧。

这么多年，重新相见，或许是因为相貌，又或许是其他原因，她确实感受到一种名为喜欢的冲动。她没有细想。

“朋友。冷静。十年..”

江临舟苦笑。

“顾施雨，你对我太残忍了..我是你的玩具吗？喜欢就玩玩，不喜欢就丢掉。就算是玩具我也认了啊..但你难道，就一点，哪怕一点点..你说的结婚对象，也只是随口说的吗？”

“随口说的话..就不要那么认真啊..我差点..都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