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舟静静看着玉米汁。
浅浅的米黄色，不算黏稠，少量糊糊沉淀在杯底。
“喝一点吧，还在上冷盘。”
杯子是红酒杯的样式，江临舟伸手捏着杯子的柄，轻轻抿了抿。
味道不算差。
江临舟又小啜了一口。
“你是小狗嘛一说一动..”
顾施雨心里想着，不小心就说出了口。意识到自己说出口的瞬间，她只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完了，江临舟要更讨厌她了。
还能被原谅吗..
果然，江临舟放下杯子，又往远处推了几厘米。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江临舟薄唇微动，“中央空调。”
顾施雨没听清。想着凑近再听一次。
“骗子。”
这句她听清了。
？
可能自己听错了。
想不明白，拿点什么刺激一下脑子。
最后选择给自己拿了罐啤酒。
顾施雨高中的时候跟班里同学关系都还算不错，很快就加入新的话题，把“骗子”抛到脑后。
江临舟再次拿起杯子，借着玻璃的遮挡看向那个专注于聊天的身影。
苦笑。
都是假的。
什么小狗只是因为你可爱。什么你是我的男朋友是我喜欢的人。什么不出意外你也会是我的结婚对象。
现在连第一句都是假的了。
虽然十多年没见，但桌上气氛依然热烈。
有吐槽自己被催婚的，有讲老板压迫人的，有讲最新上映的电影的。
不管哪个话题，顾施雨都能接上。她还是擅长于丢出一个个新的话题。不会让任何话落到地上，不会让桌上陷入安静。
她就像夏日的风。
又或是冬日的暖阳。
江临舟想。
只要她愿意，没人会不喜欢她。
热烈的，鲜活的。
只是同一片天空下，阳光没有撒在他身上。
可能是身体实在不舒服吧。
这是他给自己找的理由。
见顾施雨右手垂在身侧，他用小指去轻轻地勾了勾。像是恍然回神，又迅速收回手。
这个迅速只是在他眼里的。
顾施雨很快反手勾住，转过来疑惑地看着他。
江临舟象征性地挣了一下，没挣开。
“怎么了？”
江临舟没说话，也没有抽回手。
顾施雨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牵着。
气氛热烈，没有人注意到餐桌下勾在一起的小指。在被世界屏蔽的角落，他们诉说着无人知晓的情愫。
包括他们自己。
就像初春的第一场雨，绵绵密密，洒在心上。又像仲夏的那场暴雨，来得突然，离得也快。
这次热菜来得格外的快。
顾施雨松开手，去拿汤勺。
心里空落落的。
小指上的触感依然清晰，像是试图留下那少得可怜的温度，江临舟左手握拳，大拇指抵在小指内侧，修剪平整的指甲因为过分用力有些嵌入肉中，留下微微内凹的印子。
“呆呆的，怎么抢得过他们？”
一个碗放在他的面前，里面是金黄色的佛跳墙，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不算正宗，但胜在卖相不错。
江临舟感觉自己心跳空了一拍。
顾施雨还在站着打汤，手上拿着原本属于自己的碗。他面前的，是顾施雨的。
“碗干净的，” 见江临舟半天没动，只是淡淡地盯着碗，顾施雨坐下，“喝一点胃不会太难受。”
江临舟拿起勺子，顾施雨的话依然清晰。
你是小狗嘛一说一动..
小狗就小狗吧。
温暖的汤汁顺着喉咙，抚慰了阵阵发痛的胃。
顾施雨继续着跟周围人的聊天，只是不再那么积极了。
可能是因为愧疚吧。
顾施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停注意着江临舟。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维。
也正是这种失控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那江临舟为什么拉自己的手。
顾施雨在脑海中搜寻着借口替他开脱。
大概是胃里实在不舒服吧。
八点二十，这段老同学聚餐算是谢幕了，有人提议去ktv。
见半数的人都有空，大家又欢欢喜喜地向着下一目的地前进。
KTV里吵吵嚷嚷不可避免，很意外，江临舟没有先行离开。
至少顾施雨很意外。
酒足饭饱，目的地距离也算不上远，一众人选择徒步。
吃饭的时候顾施雨没跟江茗祁骁坐在一起。现在正是被围着当电灯泡。
江临舟一个人走着，夜色像是要把他吞噬。看起来有些落寞。
“还难受吗？”
顾施雨从小团体中脱离出来，走到江临舟身边，微微抬头。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只觉得，此刻，这个地方，似乎更属于自己。或者说是更需要。
江临舟小幅度摇了摇头。
“没事。”
没事？没事不代表不难受。
江临舟吃的很少，几乎就是只喝了那碗汤。
“不是有没有事，是难不难受。”
“没事。”
“江临舟，我问的不是有没有事..”
“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的？”
江临舟侧头，跟顾施雨目光相接。顾施雨滞住了。
“好。”
退一万步来说，江临舟有没有事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相对走的有些慢，离大部队已经有些距离了。
顾施雨转身去追。
衣服被拉住了。
“对不起。”
“我没身份接受你的对不起。”
顾施雨语气淡淡的。
她也不过是想关心一下他。
“对不起。”
顾施雨感觉自己也有点累，没说话，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江临舟没有松开。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僵持着。
“..难受的..”
这次是江临舟打破安静。
“但是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让我..待得久一点吧。”
这是我..偷来的时间。
让我自私一点吧。
“江临舟，这不是最后一次见面。”
“我有在好好想的。”
“只是..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找回我的记忆。”
“在这些时间里，我们还可以重新认识。”
想想就是想想，不是借口。
“找回记忆..”
确认顾施雨暂时不走，江临舟松开攥住的袖子。
“我之前有做过一些催眠，高中的事情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顾施雨没有细说，也没有说自己部分记忆改变的事情。
她记得很清楚那本日记本里写着一句话。
催眠记忆进行淡化，患者执念过深，部分覆盖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