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未染头疼地看着桌上的一片狼藉，决定先给某只鸟找一个固定的用餐地点。

正好吴师傅最近不算忙，就拜托他做一个鸟窝好了，现在，先管束一下这家伙的用餐习惯，吃之前不知道先拔毛吗？

随着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哨声响起，瑞雪一双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懵圈，好像已经开始后悔给某人带猎物回来了。

不过，谢未染倒是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瑞雪抓到的那只鸽子，应该是一只信鸽，它的腿上还绑着字条呢。

谢未染将鸽子腿上绑着的字条取下来，展开一看，是并不熟悉的字迹，但信鸽的目的地确实是稷山县。

字条上写着：尽快将来川河洞里的那样东西转移至上京城郊，做得隐蔽些，不要惹人怀疑。字条的末尾还盖着一枚私印，图案像一个扭曲的字，这印谢未染不认识。

来川河是稷山县境内的一条河，源头是桓曲县，不过这东西是什么，洞又在哪里？

还有，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毕青？

没考虑多久，谢未染便决定把这件事情给甩出去，左右不论是什么，都不是她现在能吃得下的，那位新上任的稷山县令不应该是个草包，最重要的是，那应该是毕青的人。

等好不容易收拾完某只游隼留下的残局之后，谢未染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呢。

然而，没等谢未染吃上饭，牛文便匆匆往她的院落赶来，看样子是有急事。

一进门，牛文先是确定了一下游隼的位置，而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今天没让他撞上什么尴尬的场面。想着，他又没忍住瞥了眼谢未染还没来得及扔掉的带血鸽子毛，东家对这只鸟也太纵容了吧？

“东家。”牛文站定后先行问候。

“嗯。”谢未染应了一声，说，“走这么急，出什么事儿了？招工的事情不顺利？”

“挺顺利的，不算出事儿吧。”到了谢未染这里，牛文反倒扭捏起来，犹犹豫豫了半天，才接着说，“我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总之，我今天见到那位新县令了。”

“新县令有问题？”谢未染眉头微蹙。

牛文忙摇头，而后道：“不是不是，没问题，只是这个新县令……您应该见过。”

“我见过？”谢未染眸中浮起些思索。

牛文点点头。

“行了，就别和我卖关子了，是谁？”谢未染没有在这里玩猜谜的心思，直接道。

牛文于是说：“是卫巳。如果我没记错他的名字的话。”

谢未染眉头一挑，“是么？正好，有样东西要给他，就麻烦你代我跑这一趟了。”

“东家和我们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太见外了吧？这话要是让老人家们听到，又该念叨您了。”牛文闻言，没忍住说道，顿了顿，才问道，“是什么东西啊？”

“喏。”谢未染将那张字条交给牛文，接着道，“就说这是瑞雪抓了只鸽子，意外在那只鸽子身上发现的，他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

“是，东家。”牛文低头应声，“那，那只鸽子……？”

“……”谢未染沉默了两秒，“瑞雪的肚子里。”

牛文想起那些带血的鸟类羽毛，默默别开脸，“好的，东家，我知道了，我会如实告知的。”说罢，牛文很快转身离开。

现在，谢未染总算有时间吃自己的午饭了。

【哦豁，毕青姑娘够神通广大的啊，都能让自己身边的人直接当上县令了。】

【幸亏当时没草率拒绝，不然感觉要出事啊。】

【嗐，现在咱是一条船上的，怕什么，虽然不知道啥时候就要跳了吧（望天）】

——

上京，皇城，宸寰宫，偏殿。

一身玄色龙袍的黎青浓正坐在椅子上，眉眼微垂着。殿内没有点灯，光线昏暗，她的半边脸隐在黑暗中，使得她的面容看起来有种矜贵与狠戾交织的冰冷。

而下方，殿内正中央的地面上，一身殷红衣衫的程鱼跪坐在那里，衣摆铺陈在身后，浓黑的发丝蜿蜒纠缠，像一所姝丽而致命的花。

“朕耐心有限，长话短说。”黎青浓微沉着声音缓缓道，眉宇间皆是懒倦和淡漠，像是一尊冰冷的石像。

程鱼抬起头，眉宇间氤氲着浅淡的愁苦，鬓间的发丝衬得面色愈显苍白，唯有唇间红的艳丽，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竟让她看起来有了森森鬼气。

“陛下果真如此不近人情吗？”程鱼轻咬了咬下唇，面露苦楚，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

黎青浓扫了她一眼，语气冰冷，“你今日就是来演这一出恶心朕的？”

“说什么呢。”程鱼的声音很轻，低垂着眉眼，不消片刻，面上的柔弱已经不知所踪，嘴角的弧度越拉越大，再抬眸时，眉眼间已经是无边的森冷与诡谲，“我当然是来祝贺陛下的，恭喜陛下得偿所愿，终于能解决一个碍眼的老东西了。”

“说正事。”黎青浓语气寡淡。

程鱼抬手将脸侧的发丝挽至耳后，而后轻飘飘地说：“抱歉陛下，我手里没有地图。”

“找死？”黎青浓眸光一厉。

程鱼仰起头，面上浮现出惧意，瑟缩着向后挪了挪，很是委屈地说道：“陛下息怒，我还有孩子要养，怎么会做蠢事呢。我啊，有另一份礼物要献给陛下。”

黎青浓面无表情，“再废话就滚。”

“……真是无趣得紧。”程鱼嘟囔了一句，从地上站起身，“脾气越发差了。”

黎青浓站起身便要离开，程鱼忙拦住了她，面上浮现出几分恼意，“怎么那群大臣成日里演戏你看得，我你就看不得？”

“你是当真认为，朕不会杀你？”黎青浓面色冷凝，“程鱼，你现在还活着，是因为你尚未触犯律令，但你若继续不知所谓，那就不一定了。”

程鱼这次脸色是真的一瞬煞白，张了张嘴，好半晌才开口道：“臣妇无状，恳请陛下恕罪。”

“收起你的小心思，别让它再碍朕的眼。”黎青浓最后警告了一句，拂袖离开。

黎青浓的身后，殿门重重合上。

程鱼盯着从门外透进来的光一点点消失，忽地低笑了一声，落在死寂的空间里，莫名有些渗人。

“真是不解风情，但你当皇帝，总比那个老东西当强。”程鱼轻声呢喃，“毁了我，他也别想好过。”

程鱼盯着虚空中的一个点，眉眼阴骘，面上有种平静的疯感。

半晌，程鱼走到桌旁，提笔写下一封书信，而后上前叩门，将书信交给了门外的守卫。

这封信很快被送到了黎青浓的案头，黎青浓看过之后，吩咐道：“跟她说，朕准了。”

——

绛州，层云寨。

修路招工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短短两日，工程便正式开工了。

由于太过顺利了，这两日大家的关注点又都放到了正在修的那条路上，谢未染难得有了一段空闲的时间，每天就抄一抄要给周洗墨的《十万个为什么》，剩下的时间堪称无所事事。

一闲下来，谢未染又觉得这日子过得没滋没味的，人还是不能太闲了，否则只会觉得无聊。至于那两三个要批复的公文，直接被谢未染忽略掉了，那能花她十分钟吗？

于是，谢未染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这件事情就是——仿照瑞雪的外形做一个能飞的木鸢（无人机）。

虽然这东西造出来就注定了不能在这个时代复刻大批量生产，毕竟要想这架木鸢能够飞起来完成任务而不只是个花架子，就必须要用到电机，这玩意儿没个几百年的科技发展，是不可能在这里实现量产的。

不过，谢未染还是决定搓一架出来，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即使这可能要花光她所有的人气值。

更何况，她可以顺便搞几个木制的滑翔伞出来嘛。

接下来的几日，谢未染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除了必要的公文批复外，基本不与外界联系，对其他村民就说她准备鼓捣一种能让人飞上天的东西。

虽然层云寨的村民们对东家时不时闭关，出来之后就拿出来一样惊世骇俗的东西已经很熟悉了，但这一次谢未染要弄的东西还是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这人又不是鸟，没翅膀没羽毛的，咋飞上天啊？

一时之间，关于他们东家是仙人下凡的说法又引起了不少议论。

不过，还是有人担心谢未染是不是要走了，或者因为要尝试飞起来受伤之类的情况，时不时就往谢未染的院子来，确定她人在没啥事，又很快离开。

因为这种情况太过频繁，谢未染不得不在院门上挂了一个“请勿打扰”的牌子，这种情况才算消失。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村民们是不主动进去看她的情况了，反倒开始在晚上偷瞄她屋里的灯时不时亮着的，发现亮着后，才能短暂地放下心来。

因为绝大部分村民都有自己的工作，这种“探视”还分了班，负责来查看的村民的晚餐会由其他村民帮忙盛，也算是煞费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