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落盛产美人，但有临城的珠玉在前，江旭被当地名流簇拥着赏了几日舞姬歌女，瞧着这些美人也不过尔尔。

尚都外的大小事务他处理了个干净。快马加鞭赶至尚都城外时，他难掩心底的激动，眼里闪烁着嗜血的光。

与此同时，沧溟的先遣使者已抵达皇宫，向朱明呈上沧溟皇帝的意旨。

“微臣奉吾皇之命，携沧溟珍奇，前来拜见陛下。”

“免礼。”

朱明稳坐高位，尽管晚年昏庸，可当他端在龙椅上时，天子威仪骤然凸显，令仗国势没少作威作福的使者不敢造次。

因是秘密会面，朱明只召了陈贤进宫应对沧溟突如其来的联谊。陈贤命人接过沧溟送的大礼，做完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便开门见山。

“使节千里迢迢，远赴高华，不知沧溟所意为何？”

“首辅大人，微臣虽生于沧溟，长于沧溟，可高华欣欣向荣、盛世太平之景常令臣心驰神往。

待吾皇寻觅赴高华的使臣时，微臣毛遂自荐，如今见到只在梦中想象过的高华国，果真不同凡响。

然高华与沧溟毗邻，本应缔盟好之约，互为照应，边境各城却剑拔弩张、征战不休。

吾皇观此情景，甚是痛心。于是特令臣出使高华，请与陛下结为至交好友，恢复两国贸易往来、免征伐战乱之苦，百利而无一害。”

沧溟自二十三年前新皇登基后，完善律法、严格纪律，逐渐从式微弱国，成了六国中实力最强的大国。

反观高华，近年来随着朱明日益惰懒、好大喜功，徭役赋税压得百姓苦不堪言、重臣小吏腰囊充盈，国库却几乎只剩了个空壳子。几个皇子齐聚各方势力，对皇位虎视眈眈，稍不留神，高华的辉煌假象便会分崩离析。

这个节骨眼，沧溟要与高华缔结盟约，安的什么心？

可若安的歹心，以高华此境，也奈何不了沧溟的铁蹄。眼下，只剩稳住沧溟这一无奈之举。

“使节过誉了。如今沧溟已跻身六国之首，愿向吾国抛来橄榄枝，是高华之幸。”

“首辅大人能如此想，不枉吾皇的一番心意。”

使臣面带微笑向陈贤微微欠身，目光瞟向高位的朱明。

被沧溟皇帝委以重任时，他便得知高华名义上由朱明做主，实际是陈家的一言堂。陈氏父子说的，都代表了朱明的意思。

换句话说，是朱明将国事，全权交于了陈氏父子。

予能臣信任，是立国安邦的良策。

但过之必失。

“十日后，由吾国三皇子率领的使团将抵达尚都。届时，三殿下将解答陛下所思虑之事。”

不出所料，朱明在陈贤之后开口道:“陈首辅所言极是。使节长途跋涉，这几日便在宫里歇息，其他待商榷之事，等使团进都再议也不迟。”

“如此，臣便告退。”

他先几日到，不过探探陈氏父子的意思。目的达成，他也不再逗留，由宫人领下。

使臣一走，朱明便询问起陈贤的想法。

“沧溟欲与我国结交。陈首辅，你如何想的？”

“沧溟国力正盛，不可直接与之对峙。依微臣拙见，应先稳住使团，再制应对之策 ”

朱明不语，闭上眼。

他依赖陈家太多，耽于享乐太多，此刻动脑思索时，他仿佛听到迟钝的齿轮“咔咔”轴动的声音。

良久，他才下令。

“即刻唤易将军回都！”

陈贤想阻止，却被朱明忽然清明的眼神怔住。他许久未见朱明此般清醒睿智的模样了。

“遵命。”

他不再制止。他相信，这位年少有为的帝王在这一次，做的对的决定。

朱明望着陈贤奉命离去的背影，脑中缓慢转动的齿轮再次停止。他明白他不再如从前那般英明，凡事倚靠陈贤，终有一天会养大陈贤的野心。

但他不怕陈家谋反。

他不怕王朝改姓。

王朝，永不会改姓。

几乎与使臣一道踏入尚都的江旭，一刻不停地来到五年前置办在尚都的宅院。

陈剑把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江旭满意地称赞一句，陈剑却未因此喜形于色。

往里走，他的手下已等候多时。

“殿下。”

月晓恭恭敬敬地俯首迎接江旭。

“什么时候到的。”

“两日前，”不待江旭例常询问，月晓便急忙开口，“卑职去了一趟荣梨楼，见着了尚都人人追捧的名伶沈梨。殿下，这个沈梨不简单。”

“为何？”

江旭眯起眼睛，听她见解。

他知道沈梨这个人，也知道沈梨所在的荣梨楼是玉面狐狸的地盘。在里面能成风光无限的头角儿，沈梨与玉面狐狸一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待拜访到玉面狐狸后，他另一个要见的人，便是沈梨。

“殿下可听说过玉骨冢？”

月晓抿着唇，一双杏眼圆睁，眼中没有半分轻快，是少见的严肃之态。

“未曾。”

“卑职拜师期间，曾跟随师父周游，江湖异方、巫冢秘术，卑职无一不晓。沈梨的面容天姿国色，如魅似幻，以卑职拙见，像是玉骨冢。”

“细说。”

“是，殿下。玉骨冢乃巫冢国已失传的秘术。

巫冢人善蛊，育出的蛊虫中只有千分之一虫身剔透如琉璃。选此蛊虫，再以十二至十六岁的芳龄少女为饲，每三日便能啖尽一个人的血肉。按照此法培育两年，熟通此法的巫士再施以咒术，诞生的蛊虫即是玉骨冢。

吞下玉骨冢后，蛊虫会在宿主体内穿梭啃食，使人容光焕发，美艳动人，有蛊惑致幻的作用；但它同样消耗着宿主的内里，吞下玉骨冢的人没有活过而立之年的例子。

但沈梨虽有玉骨冢的特征，但由于玉骨冢的制作过程太残忍，且秘术高深，自最后一代传人已死，未曾再听说过有玉骨冢出现。”

“最后一代传人是谁？”

“烈邬国哈马吉部前任单于的女儿，阿赫丽。她是个奇女子，被别部掳走后逃去巫冢国，阴差阳错被善蛊的巫冢人收养，最后一只玉骨冢便传到了她手上。

不过，在烈邬与高华的战争结束后，再未有人发现阿赫丽的踪迹。她多半因为那只玉骨冢，在战乱中被人杀害。”

“然后，那只玉骨冢不知何缘故，落到了沈梨手里。”

令她拥有绝世容颜，成了荣梨楼被力捧的头角儿。

江旭接下月晓未说完的话。若真如此，沈梨体内的玉骨冢应是玉面狐狸给的，也就是说，沈梨听命于玉面狐狸，她在荣梨楼的种种行径都由玉面狐狸授意。

比如，近日众说纷纭的，陈烊被沈梨勾得失了魂。

这些不过是猜测，江旭将疑惑沉在心底，先问旁的事。

“调查孙莱时，你提到过‘玲珑嗓’。那是什么？”

“回殿下，‘玲珑嗓’是指曼妙、多变的嗓音，通常由母亲传给下一代，直到如今已稀少非常。

有玲珑嗓的人，芳龄少女能毫无违和地模仿男子的声音，老人也能惟妙惟肖地发出幼童的声色。”

“可有识别之法？”

“没有，”月晓垂下头，因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卑职无能，不知如何辨认。”

“无事，”他叹口气，让月晓别太过自责。她总这样，分明不是她的问题，却全要怪在自己身上，可谁能做到十全十美？江旭怕她多想，便转移话题，“那女奴呢？”

“在耳房里，卑职带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