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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变替身,坦诚变拧巴,双箭头治愈变单箭头虐心……这种改编估计只有喝大了才做得出来吧?”
“谁说不是。”
众所周知,改编是原著通向影视化的必经之路,哪怕是最忠于原作独特性的改编方式也不可避免地被糅进不同人士的不同想法。这样一通添油加醋的操作下来,前后两相对比,存在“幻想”与“现实”的偏差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至于那些远超偏差范围,亲爹亲妈都不认识的“魔改”……
当然是引发腥风血雨。
无一例外。
不过相较于义愤填膺的粉丝群体,手机那头社长与副社长聊到此事的语气中反而带着前所未有的安定,让睡眠不足的人更加分不清这通电话的重点。
就像上一秒随口提到最近蝴蝶酥涨价一样,属于突然想起来的题外话,只有仔细听才能听出两分他们对自家艺人没有出演的庆幸。
算算时间,距离相关话题登榜热搜才过去半个小时,估计是其他公司最为一团乱麻的节点,也只有金洲事务所的员工像在召开大型“前任吐槽茶话会”。某些带有导演或者其他主创团队的窃窃私语,时不时顺着听筒飘过来。
“盖导不会想破罐破摔吧?”
“看来放弃冲奖了。”
“不会吧。”
“不会吧?”
不会。
这个编导摄制团队曾四两拨千斤,用7000万成本拍出40亿票房的作品,是个十分聪明大胆且具有领悟力的组合。
如今在项目动荡不安的阶段做出被骂上热搜的决定,不能说他们喝大了,相反,更可能是状态过于清醒时达成的共识。毕竟换上来的演员,也就是制片方的干儿子——黄轺,这位弟弟长相问题虽是不大,可出道后主走混不吝、黄毛流氓、校霸路线,和初恋干净青涩的质感相去甚远,用“替身”这层身份作为片尾翻转,不仅能将他演技的割裂感合理化,为他增加戏点,还能让一批不明真相的观众心疼——属于当下最适配的改编策略。
只是饼太大,前期利用柳烬炒起来的热度太高,撇清关系后遭到反噬也不奇怪。哪怕一心与柳烬事业作对的郑席,亦或是被郑席思想腌入味儿的企业,面临被利益牵扯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时也收敛疯癫,不得不顾全大局。
为了不让投资的钱全部打水漂,几轮紧急会议后,熙壤影业妥协于编导团队的意见:与其放映后被骂面目全非,也总比一点都不改,最终却被看出毫无原版魅力强上不少。
这些不算高明的操作,柳烬一个普通演员看得倒是通透。虽然这本子改得再怎么离奇都已经与金洲无关,更与他这个异国他乡晒太阳的闲散人员无关,但毕竟在交涉之初,格外美好的结局让他对这个项目带着天然好感,事到如今还是发自真心不希望《First Love》被毁得那么彻底。
“无所谓,影响不到我们头上。”柳烬兴趣缺缺地活动颈部,将电话从耳边挪开。
下一秒就被对方打断。
“哎等一下,韩氏集团小少爷最近和你联系了吗?”
柳烬:“没有。”
对面也没多问,只说:“留意着点这件事,那边最近乱子不少,还有别总无所谓,你最近也一直挂在热搜上没下去过。”
嗯嗯几声,柳烬索性直接挂断,打开软件专心致志看热闹。
指尖刷过五颜六色的页面,速度越来越快,他眉头展平,纹丝不动,一副超然世外的模样。
但事实是,没有任何一条真正与他无关。
或许是最近《First love》剧组又接连出现不少幺蛾子,导致“柳烬”这两个字在社交媒体上的热度不降反增,尽管真人从未现身说法,最近一条图文还是许久之前参加电影节红毯与宣布暂时休息的公告,点赞转发数据依然一路狂飙到100万+,更别说那张已经成为传说的海德公园合照更是平均每两天上个热搜前排,在网民圈子里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外,写手大笔一挥,洋洋洒洒更加速了浪漫故事的扩散。看社长发来的语音,甚至还有广告商蠢蠢欲动,频繁发出合作推广邀请。
一如既往发出“拒绝”两个字。
在另一条打探口风的消息弹出时,柳烬灵活地退出界面,像红毯定点拍照那样锋芒毕露地站在台阶上,直到余光察觉熟悉轮廓后才侧头注视正向自己这边靠近的主人公。
“来得挺巧。”柳烬晃动两下手里的手机,没头没尾地开口。
巴黎街头游客往来不绝,热闹的程度足以让露台上满脸问号的白发夫妇有种正花车巡游的既视感,看他们推老花镜的样子,或许在思考稍后要不要换身衣服加入楼下的采购大队。
在这近乎“脸盲”“晕人”的繁华地段,幸运的话,能在途径过程中见着不少乔装的明星和商界知名人士。比如,他们几分钟前就在玩具店门口偶遇了奢侈品MM集团掌门人——Nathan。
柳烬与他有过红毯交集,不算熟也并非完全陌生的关系,所以基于人情世故还是需要上前打个招呼,更何况自己和另一位韩氏集团小少爷站在一起,这招呼就变得更加必要。
意外却也不算太意外的是,三人讨论的话题从东到西,远远脱离商业价值,只在日常方面互相关怀。
直到第三次垂眼看手表的保镖提示时间,对方才笑眯眯致歉,继续“微服私访”。
待人影走远,周围环境像即刻取消降噪模式,嘈杂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已经到了干扰听力的程度,直接导致社长风风火火从实时帖子赶来的跨国电话还没有另外一条简洁的文字信息吸引力大。
韩冬与那位掌门人多走了一段距离,回来后还没来得及将韩氏集团总裁的气场完全卸下。他揉了揉后颈,相比于早晨休闲的状态,此刻除去手上拿的那两杯布丁奶茶,从头到脚仍残留商场上的敏锐,一时半刻说不出具体变化,眼底来不及收敛的精明恐怕是日日磋磨出来的成果,整个人好整以暇环绕着不可小觑的气场。
所以并不需要时间反应,他几乎瞬间就感知到对方的话里有话。
韩冬走上前,视线扫过已经熄屏的手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说过,我的现状比你好不到哪去。”
甚至,更难办。
但在今天结束之前,他并不打算向夏洛之外的人诉说过多细节。
“无视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助,”打哑谜的人无害笑笑,做了个令人侧目的绅士礼,“Merci(谢谢).”
柳烬:“……”
“走吧,”韩冬朝远处探了探脑袋,那边人群密集的环境实在让人头晕,他用了不到三分钟找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才稍微放松些,然后转身打了个手势,继续说,“别怪我没提醒你,法国人可最擅长搭讪。”
“……”
人在心虚的时候会变得话多。
隐隐约约从这家伙身上感受到了自己之前转移话题的拙劣技术。
柳烬将手机揣进口袋,眼神挪回宋不周身上。
“算了,走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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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份的巴黎天气刚刚好,暖风一阵一阵,绿植枝叶轻摇,人与动物相安无事散步在平坦宽阔的人行街上。其中某两位继刚刚突然被迫营业的经历后都默契地戴上墨镜,企图低调低调再低调。
无奈效果不佳,在人均穿搭博主的队伍里仍带着难以忽视的存在感。他们顶着视线压力,步速越来越快,穿过花树石子路,径直走向一家不起眼的香水店。
三分钟过去。
两位走出残影的低气压帅哥在另外两个、三个、数不清多少个,脸上写着“心存不轨”四大字的家伙们面前宣誓主权后,站在商铺橱窗前观赏人家花卉艺术非卖品的夏洛和宋不周才反应慢半拍地发现伙伴回归,同时看见他们不太稳的气息和情绪,以及,原来刚才搭话的那些人根本不是店员?
甚至,口袋里的手机都险些被偷走。
柳烬:“……”
韩冬:“……”
他们因为身份职业特殊性平时出入有保镖随行,基本遇不上危险,在这方面也从未操过心,但此时此刻面对两双清澈的目光,还是颇有默契地隔着墨镜镜片对视了一眼。
——从小生活在塞佛岛上的人心思实在单纯得要命。外面世界这些骗子的嘴巴不仅会撩人还会说谎,可怕得很呐!!
事不宜迟,“监护人”原地展开异国安全防范教育。
那效果就像说“多吃苹果对身体好”一样,让人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在喋喋不休的声音里,实在忍不下去的夏洛将这两堵墙扒开,拉着宋不周快走几步,凭一己之力将行程拉回正轨。
巴黎这座城市的旅游路线比较固定,尤其对非本地人更是如此,数来数去必去的景点就是耳熟能详的那几个,连各大图文攻略里照片的最佳角度都非常雷同。而韩冬身为在这里深度生活过的留学生,自然被期待能知道许多角落里的精致小店。
可惜在承载三双直勾勾的目光后,他还是说出了最大众的选择——塞纳河游船。
韩冬:“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夏洛满脸鄙夷:“船上干坐着有啥好玩的。”
柳烬面无表情:“真没新意。”
宋不周:“可以啊,听起来不错。”而且不累。
柳烬换了一副面孔:“那就去吧,来都来了。”
夏洛点头应和:“嗯,这季节沿途风景肯定没的说。”
韩冬:“……”
这俩人双标吧?
真行。
不过为了登上最适宜欣赏落日的班次,在游船前,他们选择慢悠悠步行到埃菲尔铁塔消磨多出来的时间。
战神广场公园,巴黎城中最热闹的人群聚集地。
夏日黄昏,这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削成方块的梧桐树像墙壁围绕四周保持对称分布,草坪上年轻朋友开心留影,萌宠欢脱跑跳,恋人眉眼相对。巴黎人惬意美好的傍晚时光正在埃菲尔铁塔下悄然上演,累了的时候抬头便可以近距离观察正中央标志且壮观的钢筋铁骨。
在蛋黄色滤镜下让人产生某种类似“déjà vu①”的错觉。
埃菲尔铁塔的建立是为了庆祝法国大革命100周年,而它本身的存在也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再加上经历两次世界大战,具有不可替代的历史意义,是这座梦想与希望之城当之无愧的地标。
旁边手举旗帜的导游将这段介绍语说得十分流利。
等队伍和赞叹声涌去对面,留下四个人依旧站在方才被导游称为视野最完美的地方呆呆仰望高处。
为了避免所有照片拍出来都像旅行团认证照那样和气融融毫无特点,韩冬从包里拿出手机和拍立得,提议先兵分两路拍摄“到此一游”的照片。
这也是柳烬第一次不带任何犹豫地赞同他的观点。
“你们的约会不会就是在树下走来走去吧?”夏洛凑近问。
宋不周看着他,表情就像在说“不然呢”。
夏洛扶着额头:“小学生约会都不这样了。”
天时地利人和,面前这两个人属实不会好好利用,简直孺子不可教。
“……”
宋不周听不见心声,也能看出来这人又在想些危险的东西,赶紧在话题膨胀之前把他赶走了。
虽然一个离开,还有另一个狡诈的家伙伺机而动。
但宋不周站在光线柔和的公园里,决定全部忽视,开始享受今日份难得的安闲时刻。
抬手理了理被吹乱的头发,风里卷着牛角面包香,树叶与人们翻阅书页的沙沙声汇成一体。
法国人貌似只把手机当成通话工具,他们坐在草坪上时手里捧着的都是杂志或纸质小说,想来如果青苔书店开在这种地方,肯定不会那么冷清。
“哥哥,看镜头。”
这声音里带着笑。
宋不周走在梧桐树下,懒得搭理他。
“不周啊,看镜头。”这回带着些乞求。
“路上偷拍的还不够多?”
其实他早就发现了,只不过一直懒得拆穿。
柳烬深谙这一点,心念道当然永远不可能够多,他像刚刚遇到的金毛犬那样继续紧紧跟在身后,拿着手机醉翁之意不在酒地东拍西拍,最后的落点还是定在某人的后脑勺上。
毫无疑问,如果视频不经过后期剪辑,这神似卡帧的画面估计会持续足足十分钟。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