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骗到了许今朝也是一件快事，果然许今朝无趣地转移了话题：“皮和筋还给我，我要回去审案。”

“审什么案？”林叶笙感受着符青辞的气息越来越淡，直至消失，心中焦虑顿起。

“就刚才胡灵遇的命案，山神爷不在，没人管这事。”许今朝不耐烦地用尾巴抽打着林叶笙的手腕。

其实山神爷在的时候也几乎是他在治理赤枫崖，符青辞打造出的太平之世少不得他的那份力，山神爷也乐得躲这个清闲。

这也是林叶笙讨厌他的所在，凭什么他做的桩桩件件都做到了符青辞的心坎上，而自己做不仅讨不来符青辞的一个笑脸，还惹得他生那么大的气。

“没找到符道长的魂魄之前你哪儿都不许去。”

“小流氓，我要回去审案也是为了符青辞，你没发现胡灵遇和那头老野猪离开之后符青辞的气息就淡了吗，说不定符青辞的魂珠就在他们身上，你再耽搁下去我都替符青辞谢谢你了。”

许今朝咬牙切齿地加重“谢谢”二字跟妖修打交道多了就知道他们根本听不进什么道理，只有关乎他们自己利益的事才说得动。

林叶笙一听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况且许今朝这人讨厌归讨厌，可是他说话做事连符青辞都信服，姑且听他一言。

林叶笙不敢拿符青辞的事任性，只能憋屈地听从符青辞的建议，但是嘴上依旧不服气：“嘴巴放尊重点，谁是小流氓，叫我朱砂！”

“切，你也配？”

许今朝花了很多年才接受符青辞心中有旁人这个事实，近百年来他一直在想这个朱砂是个什么钟灵毓秀的神仙人物。

他天天与符青辞朝夕相处，符青辞虽然也与他相谈甚欢，却也只是酒逢知己的关系，远没到他想要的那一步，是以他也不敢轻易越界。

能得符青辞青眼，那该是有多完美？人间必然没有，九重天上的上仙也未必个个都配得上。

他的妖修出身在九重天上会被一些轻狂的仙家诟病，但在人间他也是数一数二的神仙人物。

这下年他常常在想符青辞的心上人是个怎样高高在上不可亵玩的清风明月，自己究竟输在哪一点上了。

在看见林叶笙的那一刻许今朝觉得自己的信仰都要塌了。

若真是个风姿卓绝只可远观的上仙也就罢了，竟是这么个三不着两的小妖修，除了献殷勤什么都不会，关键是这殷勤都献不到点子上，只会添堵。

许今朝就很想问凭什么了？

一个不入流的小妖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了像条狗一样听话简直一无是处，凭什么他是符青辞心心念念的朱砂。

许今朝越想越气：“就凭你也配叫朱砂，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呢。”

林叶笙也只是想气气他，若真的张嘴闭嘴叫他朱砂，他也得膈应死。

“你不想叫我朱砂也行，我本名叫林叶笙，别一口一个小流氓。”

“你就是小流氓，扒我衣服的小流氓。”

二人吵吵嚷嚷间也到了许今朝的洞府。

这处洞府正在青枫崖的峭壁正中，许今朝说他非地仙，用不着凡人朝拜，所以不在崖下建庙，而赤枫崖的山巅住着参族为首的灵修，本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原则也没跟他们抢地界。

正好青枫崖的崖壁上有一处开阔的岩洞，上不着天下不挨地，岩洞外还有一丈见方的平台，既可以看见青天白云，又有蜿蜒的河水从崖下淌过，云雾缭绕，俨然是世外的神仙洞府。

林叶笙从前来过，不过除了自己犯事的那次，每次来都是为了接符青辞。

崖壁上除了草木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好像再近一点就能看见符青辞在岩石平台上喝酒，旁边坐着那个令人讨厌的许今朝，看见林叶笙乘风来接他，便拱手向许今朝告辞。

许今朝则会将杯中残酒倒在地上，信手扔掉酒杯，再招来一朵祥云送符青辞回去。

可是这场景再也没有了。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石台，不过没有符青辞，只有一群闹哄哄的妖修和几个镇不住场子的游神。

“小流氓，你打算亲自上阵，还是要我这副模样去审案？”许今朝提醒道。

到这一步了，小流氓总该把皮和筋还给他了吧，皮倒无所谓，被抽了筋总归不得劲。

林叶笙从怀里摸了摸，掏出了那身绿皮和软筋，不得不承认许今朝这身皮还真是漂亮，润泽如玉的青绿色，点点细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便是不识货的人也知道此非凡品。

他找了一处凸起的石块落脚，将许今朝从手腕上解了下来，许今朝往林叶笙身上一歪，“怎么扒的，怎么给我穿上。”

林叶笙嫌弃地将他往石壁上一靠，绿皮往他身上一扔：“自己穿。”

“筋也得还给我啊，没有筋我怎么动？”

林叶笙握着手中的那条软乎乎的白筋迟疑了一下，最终没把软筋还给他，将一段法力汇聚到指尖从许今朝的头顶灌了进去。

这点术法不多，只能撑起许今朝化成人形行动自如，别的就别多想了。真把软筋还给他，只要他想，动动手指就能碾死林叶笙，林叶笙不想冒这个险，还是有把柄在手比较安心。

许今朝摇身一变化成了人形，因为没有绿鳞身上穿的是一身素白衫子，林叶笙依稀记得他从前就是以这副打扮在符青辞面前晃来晃去的。

难怪昨日一身青衣怎么也认不出他来。

林叶笙将手中的绿皮递给他：“软筋等到找齐了符道长的魂魄再还你。”

许今朝不接，冷哼一声就往自己的洞府飞去。

心中不屑，小妖精有点心眼子但不多，就凭你这点小伎俩还想辖制我？

当初的赤枫崖妖修几乎被林叶笙屠杀殆尽，后来此地太平，又重新聚集了一拨想蹭灵气的妖修们。

这些妖修林叶笙不认识，但他能看出是狐族的妖修，想来便是胡灵遇一家子了。

从前的赤枫崖妖修不讲规矩，现在的妖修倒是讲起理来了。

幼子被害没有为了报仇宁杀错不放过，而是找仙家评理来了。

不过这讲的理也有限，到底是妖修首领，游神们镇不住他们，洞府就差没被他们掀掉了顶。

许今朝负手悠然落在了石台上，狐族的人和游神都安静了下来，有些尴尬地看着许今朝。

特别是游神们，别扭地给垂头叫了声“仙长”。

这也可以理解，游神们并不是许今朝的下属，是山神爷的下属，山神爷端着神仙的架子，从来不正眼看妖修，所以妖修的纷争都是许今朝来断的。

而今山神爷去九重天告许今朝的状，原以为许今朝畏罪潜逃了，游神们怕气势汹汹的妖修们拆了山神庙，便祸水东引把他们送来了许今朝的洞府，谁料许今朝又大大方方地回来了。

不过九重天还没定许今朝的罪，所以他们还得按礼数叫声仙长。

狐族的人也听过许今朝把胡灵遇炼成丹的事，而许今朝的失踪仿佛又从侧面证实了这个说法。

他们与其说是来求许今朝来主持公道的，不如说是趁他不在来他咂他洞府的。

不过现在跟许今朝面对面站着，妖修们也不敢像之前那般盛气凌人了。

大妖们是不怕地仙的，地仙的修为只能震慑一下小妖，要收拾大妖只能去九重天请天兵天将，但是请了天兵天将也会落个辖地治理不善之罪。

所以地仙和大妖之间都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但许今朝不同，他就是天兵天将的首领，敢不守他的规矩直接就能当场让你服气。

而且寻常降下的天罚无非是镇压塔下，或者直接一道天闪魂飞魄散，许今朝却有路子玩出花来，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或许旁人不敢当着许今朝的面说什么，但林叶笙听过他的坏话可不少。

妖族们骂他是叛徒，侥幸被上仙收养就自命不凡，要拿同类的性命当投名状表忠心。

地仙也背地里说他心狠手辣路数野，一看就是妖族的做派，跟着上仙也不学好，可见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

不过这些只能背后说说，当着许今朝的面任谁都服服帖帖的。

许今朝斜眼打量他们一番：“你们这是来找我寻仇的？一个个张牙舞爪的要拆我的洞府？”

林叶笙默默地跟在后头，低调地往角落里一站。

他的大名是赤枫崖上的一道传奇，但妖修们都是后来的，只闻其名，还真不认得他。

不过这个角落里却蜷缩着另一个人，正是游神带走的老野猪，不知道他作恶的时候是一副什么嘴脸，现在这模样倒是老实又可怜。

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尽量把自己缩小一点，浑身是伤，偷瞄一眼凶神恶煞的狐族，又立刻收回了眼神。

哪怕狐族里抬轿子的下人们修为都比他高，若非游神拦着他此刻大约已经成了碎片了。

林叶笙又换了个角落站着，他一点也不同情老野猪的可怜相，若非符青辞教导他要遵天道，依着他的脾气这种人也是要切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