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叶笙瞪大了眼睛？许今朝会跟自己关于他的阴暗事？连忙问道：“哪一半是真的？”
许今朝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身为上仙确实六根不净，跟符青辞朝夕相处也确实暗生情愫。”
林叶笙气恼地“哼”了一声，许今朝乐得见牙不见眼的，嘴上犹自叹息：“唉，我也知道这不对，可是心绪这东西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上仙也一样。”
林叶笙见他没完了，冷笑一声：“就这一半是真的？”
“对啊，莫不是后半段你信了？”
“后半段不信，不过还有一句也是真的。”
“哪一句？”
“爱而不得！”
这下笑容转移到林叶笙的脸上了。
许今朝也开始顾左右言他：“那你怎么突然就跑出来管起这事了。”
“因为符道长跟我鸣冤。”林叶笙掏出自己的那颗双生人参籽，亮出那个血色“冤”字。
跟符青辞的魂珠是一模一样的，许今朝想伸手接过看个明白。
林叶笙不客气地收了回来。
许今朝扑了个空，悻悻道：“符青辞也是，能传信出来怎么不传给我，他一个小妖精能帮你鸣什么冤，自身都难保。”
“为什么给我传信不给你传信你心里没数吗？”林叶笙故意不把话说明白，恐符青辞听见。
但他心知散落的魂魄传不了任何信，他之所以能收到皆是因为这对双生人参籽。
许今朝心知符青辞中意林叶笙，所以有机会知根他通信是可以理解的，这一点他争不赢，便不在此做纠缠。
“三天前我突然听闻胡灵遇失踪了，胡灵遇有妖修首领庇护，修为也不弱，本不想管他这事，但很快又有流言说符青辞灵魂想抓替身现世，我才隐瞒身份四处查访的。”
“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正经仙家身份能岂不是更方便？”林叶笙觉得许今朝还是瞒了什么事。
“有些事仙家知道，妖修们接触不到，有些事妖修中传得沸沸扬扬，仙家收到的消息已经几经修正了。正经仙家该知道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得知道些仙家不知道的事。”
这话也无可反驳。
“可是符道长的魂珠怎么会在一个灵智未开的妖修手中？”
“说得是，等我问问。”说罢，许今朝招手唤来猡猡。
林叶笙眉头微蹙：“你问他？”
“问他怎么了？傻子可不会说谎，问他比问旁人管用。”许今朝拿着一块猡猡没吃过的糕点问：“吃饱了没有？”
猡猡点头，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许今朝手里的糕点。
“你要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每天都让你吃一顿好的。”
猡猡眼睛一亮，拼命点头，他是最底层的妖修，能活到现在都全靠符青辞和许今朝建立起的秩序，没被当成美食就不错了，哪里能天天大快朵颐。
许今朝满意地将糕点递给他，掏出魂珠对猡猡道：“一颗这样的珠子就能换一顿好吃的，你还有吗？”
猡猡咬着那块糕点就愣在了当场，含糊摇头：“没了。”
“啧，你只有一颗吗？这颗哪来的？”
“漂亮哥哥…给的。”
又是漂亮哥哥？许今朝指着林叶笙：“他吗？”
猡猡摇头。
“你小子，身边漂亮哥哥还挺多。”
林叶笙不信：“不可能，妖修之间向来慕强，没有人会跟他示好的。”
这一点是事实，哪怕赤枫崖的秩序已经建立，但改变不了妖修的秉性，他们遵循弱肉强食，一个未开灵智没有修为的妖修绝不会收到一丝善意。
“得了，灵修也是一个样。”许今朝反驳道。
“可是灵修会要脸面，要名声，纵是心里这么想，表面也会做足样子，妖修不会，只会不加掩饰地表面心迹。”
“也有道理，不过灵修的表面善意也只对弱势的灵修，他们与妖修向来不两立，会对他释放善意的是谁呢？”
许今朝思忖了片刻，指尖在空中勾画了几笔，胡灵遇的肖想便浮现出来。
眉眼清净，观之可亲，仿佛又看见他生前的模样。
“你看是不是这位漂亮哥哥？”
猡猡看着凭空出现的胡灵遇肖像，一头扑了过去，可那只是个幻影，一碰就如流萤一般飘散了。
猡猡看着那副抓不住的肖想突然大哭道：“阿爹，漂亮哥哥死了，我要漂亮哥哥.......”
“是他给你的魂珠？”林叶笙上前问道。
猡猡却只管哭着重复刚才的那几句话，见林叶笙硬邦邦地干问，许今朝笑道：“你这样能问出来才怪，小孩子要哄。”
“我不会。”林叶笙照旧答得硬邦邦的，从小也没人哄过他。
“那你还想跟符青辞在一起？符青辞可会哄人了，你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许今朝还不忘打压他几句。
林叶笙不记得符青辞会不会哄人，符青辞好像并不多言，但他那个人光是存在就是莫大的抚慰。
许今朝本想将猡猡揽进怀里，看着被自己说得一脸愁容的林叶笙，将猡猡推进了他怀里。
“你看，那也是漂亮哥哥，你跟他玩。”
猡猡一愣，不敢靠前，在他的记忆里除了胡灵遇旁人看见他不是扔石块就是吐口水，能视而不见的就是善意了。
林叶笙也僵住了手脚，绷着身子不知如何是好，许今朝使坏地推着他：“抱啊，这都不肯？符青辞当年收留了许多无家可归的小妖修，他们都叫他师父，就你这德行还想当师娘？算了，我高看你了，还是我来吧，猡猡，过来。”
林叶笙被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实在是配不上符青辞，见许今朝张开双手要抱猡猡，不甘心地扑上前去。
猡猡向来被人欺负，见林叶笙扑过来便如从前一般抱着头一个打滚躲开了。
林叶笙一个没收住一头扎进张开双臂的许今朝怀里。
许今朝哈哈一乐，收拢手臂将林叶笙环抱住：“原来你想要抱？早说嘛，当年我也这样帮符青辞哄孩子的。”
说罢，还在背上轻拍几下，像是真的在哄孩子。
林叶笙羞恼地推开许今朝：“谁要你抱，滚。”
许今朝也嫌弃地拍拍触碰过林叶笙的衣服：“谁稀罕抱你，不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符青辞还看着呢。”
“你……”
许今朝一笑，冲着猡猡张开手臂：“小孩过来，再给你吃个你没吃过的。”
看着猡猡蹦跶着扑进许今朝怀里，思绪又飞到了从前。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符青辞，彼时的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是凡人十四五岁的模样，混迹在一堆小妖修里。
一般他这个年岁的妖修大多已经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被杀的杀、关的关。
因为他本是灵修出身，从小修的是正道，且被赶出来不久，所以还没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跟那些年岁尚小的妖修一样，属于可教化的那一类。
在小妖修们的认知里被抓住了就将是盘中餐，一个个嚎啕大哭着。
符青辞怎么劝也没用，最后将哭得最凶的那个抱在怀里哄着，哭声渐止。
见这招有用，符青辞挨个儿给哭哭啼啼的小妖修们一个拥抱，效果出奇得好，比说什么道理都管用。
最后就到了个儿最高的林叶笙，他没有哭，比起害怕，他更期待被符青辞抱一抱。
不过跟那些小妖修比起来他实在算不得是小孩子，比符青辞也就矮半头。
他的记忆里从未被抱过，却常常看到身边有其他的同族子弟被长辈拥在怀里抚慰。
他跟同样没有这等优待的林焕抱怨过，林焕说：“他们是一些资质不太好的灵修，此生注定无缘飞升，所以族老才许他们多享受一些人间温情，你我都是要修仙之辈，本就不该有七情六欲，万不可流连俗物私情，更不肯为此生出嗔心。”
林叶笙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羡慕那些被抱在怀里温声哄慰的孩子。
他得到的第一个拥抱是他被赶出赤枫崖顶的那天，确切地说是逃出来的那天。
林焕将他送到崖下的那一刻，他知道从此他再无缘修仙，也无家族庇护了，从前所有的美名和赞誉都没有了，他变成了自己从前最鄙夷唾弃的妖修了。
林叶笙觉得这辈子也就到头了，他没勇气面对现实。
林焕一把拉过他，将他紧紧抱在怀里好一会儿才松开：“叶笙，从今往后你就属于人间了。”
这是林叶笙第一次被拥抱入怀，不过片刻的功夫又放开了，像是被捧到了云端又被重重的抛下。
那个拥抱成了林叶笙生命中最后的善意了，从此他面对的就是无尽的坑蒙拐骗和烧杀抢夺。
看着符青辞走近，林叶笙禁不住微微发起抖来，又有人要拥抱他了，人生是不是又要改变了？?
可是符青辞没有抱他，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乖，别怕。”
后来他成了符青辞的得力助手，可符青辞却从没抱过他，林叶笙常常看着符青辞那玉树临风的身姿和修长的手臂，想着来日方长，总有一天符青辞会抱他的。
可是他也没想到永远等不来了，更没想到时隔三百年的拥抱居然来自碍眼的许今朝。
其实被许今朝抱的那一下也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可林叶笙清晰地感知到了他身体的温度，和被环抱着的触感，手掌一下一下在背后轻拍的心安，全然符合小时候对抱着的幻想。
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推开他，林叶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刚刚抱他的人可不是符青辞啊。
林叶笙面色微红偷瞄了许今朝一眼，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样抱过符青辞，还是说符青辞这样抱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