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晶晶惊呼:“宝宝!”
对着早已被挂断通话的手机,梁晶晶仍然不死心得一遍遍拨打,却只能听见嘟嘟嘟的忙音,他茫然得抬起头,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靳津霄则一脸难看,用力将身子往后一靠,思考着对策。余光瞥见梁晶晶的动作,靳津霄大脑空白一瞬,拉住他的后衣领用力一拽,将人重新拖回背椅上。
“你疯了,我们还在天上!”靳津霄不可置信得对着梁晶晶大吼。
梁晶晶双眼通红,一脸倔强,“下面就是海,我游回去救我儿子!”说完又要拉门。
呼呼的冷风一瞬间灌满了整个不大的空间,靳津霄直感觉自己的心也跌落了谷底。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疯狂叫嚣着,跳吧,跳吧,你也跟着一起跳,珍珠现在不知情况如何,小小的一个人儿一定非常害怕。靳寒渊平时脾气不错,见人三分笑,可靳津霄知道他大哥骨子里的疯狂与偏执。
可理智的那根弦又紧紧的扯着靳津霄的神经,大哥不会真的对小孩子小手的,尤其知道珍珠和自己千真万确抵不得赖的血缘关系后。
两种声音不断在脑海里拉扯,此消彼长,靳津霄忽然头痛欲裂。
梁晶晶拉开门后看着几千米之下的一片汪洋,从这个距离往下看,海水竟有些发绿,像蓝色调的翡翠,镶嵌在大地上。
他有些害怕,好高,好想晕倒,身体不自觉得被呼啸刮过的冷风吹得打了一个寒噤。可一想到珍珠的面孔,他一时间又充满了勇气。
忽然察觉到自己背后的重量,梁晶晶转头一看,就见靳津霄昏过去了,身体软软的跌在梁晶晶的怀里。
梁晶晶大叫一声,对着驾驶位的外国友人大喊:“停下,我们不飞了,我们要回去!”
卷毛大胡子的外国人早已注意到背后的动静,可他汉语还不是很熟练,听不懂雇主在说什么。看着对着自己吱哇乱叫、脸部用力到变形的梁晶晶,“Madam boss,what are you talking about?”
梁晶晶很崩溃,这个洋鬼子在说什么!
他的腿不停发抖,看着靳津霄有些苍白的面孔,心疼的吻吻怀里人的额头,然后左手朝着背后用力一勾,将舱门先关上,不断在脑海里搜索着相关的语言。
又过了大概三十秒,梁晶晶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留下了悔恨的泪水,几颗淡紫色珠子簌簌地掉落在舱内的犄角旮旯里。
爱人早就说让他辞了海洋馆的工作,跟着儿子一起去念书接受社会化训练,倒不用从幼儿园读起,靳津霄贴心地给文盲鱼请了语数外的家教,从最基本的识文断字开始。
梁晶晶刚开始还觉得很新奇,高兴得收拾从网上购买的和学校一模一样的课桌,美名其曰这样更有氛围感。可语文老师一教他认字,他就一个鱼头两个大,更不要说数学最基本的加减法。
三位老师里梁晶晶最害怕英语老师,什么ABCD、How are you、 I’m fine thank you的,梁晶晶听不得外国话,他一条嫁入中国的鱼,为啥子要学外语?
靳津霄不信邪,在梁晶晶气跑九个老师后亲自上手,一个晚上后就受不了了,梁晶晶一会儿喝水一会儿上厕所,要不就是扣手玩橡皮,果然专业的事儿就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从小学习成绩优异、几乎没有当过第二,德智体美劳样样优秀甚至跳级的学霸靳津霄表示理解不了学渣一看书就瞌睡的爱好。
梁晶晶发誓,如果能重来,他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会每天abandon、 abandon 、abandon得糊弄。啊!靳津霄平时老说他是绝望的文盲,梁晶晶当时不理解,现在终于知道了。
不断回忆自己上课时老师灌输的知识,梁晶晶灵光一闪,想到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戴着红色小方框眼镜的时髦女士对着他不断输出的话,是什么来着?
当时冲着高薪来接兼职的英语老师看着一看课本就睡,嘴里还嘟囔着强调自己是王子的、犯中二病的成年男人恨铁不成钢得开口:“You’re not doing a good job of getting the job done! Hurry up……
有了!梁晶晶敲敲面前的玻璃挡门,透过一个圆形的孔对着那个眉毛皱成一团的外国人大声说:“Hurry up!Hurry up!”
外国人点点头,作了一个OK的手势,加快了前进的速度。中途觉得可能是自己工作效率太低了才导致雇主两口子发生争吵,脸上面不作声,手下却又默默加快了速度。
“你不可以卖掉我,我爸爸是王子,管着好多鱼。漂亮爸爸是总裁,管着好多人。我是他们的大宝贝,你卖了我,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呜呜呜呜呜……”
白珍珠不断向眼前这个像制冰机一样浑身散发冷意的男人强调自己的身份,他、他可是很厉害的,不、不好惹!
靳寒渊自动忽略什么王子的话,管着好多鱼?是说那个男人整天在水池子里甩着人鱼服的大尾巴和一些他花高价购买的珍惜品种一起玩,中间还不小心拍死几条的男人吗?
“你爸爸在我手底下做事,你现在最好乖乖得不许哭,不然我就不给他发工资,看他没了我弟弟怎么养你这个小拖油瓶!”
“嗝——”
白珍珠听见,打了一个长长的哭嗝。
“好吧,好大伯,你先放我下来。”白珍珠和靳寒渊奶声奶气得商量。
靳寒渊见小孩儿不哭了将他放下,光嚎不掉眼泪,和靳津霄小时候一个样儿。
白珍珠的小脚终于踩在了地上,他想到被关在房间里的张远,又哒哒哒地向前小跑几步抱住靳寒渊的腿撒娇:“好大伯,珍珠可喜欢你了,你把哥哥放出来,咱们一起去吃薯条吧。”
靳寒渊皱眉,挥手示意保镖将张远放出来,怎么就知道吃,那个男人真是没有好好教育小孩子,这方面一点儿也不像他们靳家人。
“珍珠!”张远一个滑跪过来抱住白珍珠,将小家伙从头到脚、左左右右、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后怒视靳寒渊:“这真是靳总的孩子,亲的不能再亲的那种,他现在是你们靳家唯一的血脉,你不能这样对我们珍珠。”
珍珠在一旁小鸡啄米般点头,对,就是这样,爸爸说他不仅是人鱼族的小王子,还是布谷公司的小太子。他们已经成功父凭子贵、子凭父贵、互蹭热度得进入豪门!
白珍珠其实还听不太懂,但他知道,一个人/鱼的前缀越长,说明他越厉害!
靳寒渊不想和蠢人交流,看着和一个外人亲亲热热站在一起的白珍珠就冒无名火,他撕下一贯的温和面孔,彬彬有礼但冷淡疏离得对张远说:“接下来我会和珍珠好好叙叙旧,请这位外人,哦不,张远先生是吧,你可以走了。”
张远还想再说点儿什么,被十分体察老板心意的保镖捂住嘴带走了。
白珍珠傻眼了,又来?
他抬起小脑袋看向靳寒渊有些纠结,他可以提出和张远哥哥一起被请走的心愿嘛?
以白珍珠的角度,他只能看见靳寒渊棱角分明的下巴。他咬咬手指,给自己加油打气:嗨呀珍珠,你是最棒最勇敢最厉害的宝宝!
“我……”
“橙汁还是可乐?”靳寒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可乐!”
“去买一份薯条和—”白珍珠期待的小眼神看向靳寒渊,眼巴巴的,再冷漠无情的人也不会拒绝这么可爱的崽崽提出来的要求。
“橙汁。”
“是!”
下属领命走了,其他保镖也陆续退出。此时宽大的客厅内,只剩下白珍珠和靳寒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过来,和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
南太平洋上空,刚才还风和日丽的天气现在却突然刮起了一阵暴风。
驾驶位的外国人开始咒骂起这突然变脸的鬼天气,梁晶晶正想问怎么还不停靠,抬头,就见不远处黑色的龙卷风裹着树枝树叶和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袭来。
“报告,四只动物已经安全放生回海域。”
靳津霄腰侧的对讲机传来其他直升机驾驶员的声音,听见动物们已经安全,梁晶晶稍稍放下一点儿心。
下一秒,砰,啪啪啪,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直升机像刚刚学会飞行的幼鸟,跌跌撞撞得在空中绕了几个圈,然后直直的向下坠去。
冰冷的海水淹入口鼻,靳津霄的眼睛似乎要睁开却又无力地合上,脑袋很晕,模模糊糊得觉得现下的场景似曾相识。呼——他似乎上不来气了,要死了吗?时隔五年,最后的归宿还是葬身于海底。
可他好不甘心啊,他不能死,他还有一个可爱的孩子等着他回家,还有一个,嗯,一条鱼说爱他,他们正在谈恋爱,他不能……
梁晶晶掉入海底的一瞬就变幻出了鱼尾,漂亮的蓝色大尾巴再一次放了出来,他奋力向下游,寻找与他分散的爱人。看见靳津霄不断下沉的身影后他迅速游过去抱住,俯身。
“嗯哼~”靳津霄喉咙里发出一声难耐的呻吟,梁晶晶一边给靳津霄渡着气一边努力向上游,中间还用尾巴卷起那个早已昏迷不醒、听不懂中国话的外国人。
咔嗒——
梁晶晶身形一晃,尾巴不小心松开,颇有分量的外国人要向下坠,一只白色的小海豚突然出现在视野里,带领着几只比较大的海豚顶起外国男人跟上梁晶晶。
“多谢!”梁晶晶用声波向小海豚们传递着谢意。
“嘤嘤——”空灵清脆的口哨声响起,回应着梁晶晶的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