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对殿下做什么？”冯世洁不安地询问。

周炤反问：“这不是为了让你活下去？情义还是生命，你选一个吧。”

冯世洁听着这熟悉的二选一问题，仿佛又回到了她找巫师拿变幻双腿药水的那天晚上。

人鱼族所在栖息地海域的天空总是晴朗的，那天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急促的暴雨落在海面，也落到了冯世洁忐忑不安的心里。

在她表明来意后，巫师浑浊的双眼看向她：“爱情还是生命，你选一个吧。”

彼时的冯世洁想到自己的情郎，羞涩又坚定地说：“我要爱！”

与她所想象的困难不同，巫师不像平时在人鱼小课堂之上苦口婆心劝族人不要迷恋情爱的样子，一句话也没有劝她。只是说：“你只有一年时间和那名人类相爱，一年之后，幸运者相守一生，不幸者回归大海。”

冯世洁奇怪地问：“为什么只有一年，不是说只要和人类相爱就能永远在一起嘛？”

巫师仍然没有说话，直到被人类抛弃，感知到自己的心一点点变僵硬，她才明白过来：得不到爱的人鱼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可是巫师却并没有将得不到爱会死亡的附加条件告诉梁晶晶。这是不是说明，人鱼王族不管和人类的感情如何，都不会受到巫师药水的限制？

“我只是猜测。”冯世洁告诉周炤。

“我也只是做个小小的试验而已。”周炤微笑。

*

“你不用过来，我已经准备走了。”靳津霄打着电话，脚步飞快地往地下车库赶。

电话另一头的梁晶晶不知说了什么，靳津霄无奈一笑。

“等你半小时，人多就不要排队了。”

五味斋门口的梁晶晶着急得看向前方排队的乌泱泱人群，靳津霄爱吃这里的蝴蝶酥，可这家糕点实在太火，且限量不好买。

“宝贝，四十分钟，我真的准时赶到。”

靳津霄应好，独自坐在车里，计划再处理一些工作，这样明天就能多腾出些时间带着白珍珠去游乐园玩。

小家伙已经旁敲侧击好几回要两位爸爸带着他去玩。

无奈靳津霄的工作忙，今年年底公司计划上市，经手的各类文件和工作将他的时间压榨的死死的。

梁晶晶海洋馆的工作虽然算得上清闲，但他自海岛回来后突然变得勤奋上进起来，主动要求靳津霄给他请各种家教老师，语数外政史地通通补起来，说要考个985给靳津霄看看。

想到家里一大一小的两条鱼，靳津霄禁不住勾起嘴角。

抬头看向后视镜里的自己，感慨，梁晶晶和孩子总是能带给他许多快乐，将他重新带回人间体验各种未曾设想过的美好。

靳津霄想到自己和梁晶晶同时失去的记忆有些遗憾，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想起来，他现在十分好奇自己和梁晶晶的初遇是什么样子的。

那家伙总说肯定是自己对他一见钟情，靳津霄却觉得恰恰相反，二十五岁的自己可不是个什么好性子。

那时他刚和家里吵完架，一个人跑到国外去做志愿者，见识到组织里的各种黑暗后，甚至有些愤世嫉俗。

噔噔——

玻璃敲击的声音传来，靳津霄摇下车窗，见来人是周炤，抬起的嘴角重新绷直。

“你怎么过来了。”

周炤扬起招牌笑容，“你上回找过我之后就一直忙没有见面，我可是惦记着你请我的那顿饭呢。”

靳津霄思索片刻后说：“后天吧，今晚有约。”

“和谁，你那位新交的男朋友？”

靳津霄升起私人生活被冒犯的不悦，“和你无关。”

“阿霄，我们还是朋友嘛，你交男朋友了都不和我说一声，枉我每天对你朝思暮想。”

靳津霄面无表情，下车，“这话你自己不觉得恶心？”

周炤的狐狸眼微眯，似笑非笑，“好啦，我开个玩笑，干嘛那么大反应。”

“话说，你真的了解你的枕边人嘛，万一是个来路不明的，伤害到你怎么办？”

“不劳费心。”听到这话，周炤低头轻笑了几声，重新抬起头后神色变得正常了些，没有再露出惺惺作态的假笑。

“阿霄，我们还是去吃饭吧，好久没一起吃了，我保证，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吃饭，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的，就最后一次，满足我这个小小的愿望，我以后不会再纠缠你的。”

周炤这番话说得言辞恳切，自前几年靳津霄偶然救下他之后，他就一直嚷嚷着说要追求自己的救命恩人。

还大张声势的将艳俗的玫瑰送到靳津霄当时所在的学校里，四周逐渐传出一些谣言。靳津霄十分厌恶这种行为，他对周炤没有任何超出朋友之外的感情，于是逐渐远离，二人也许久没联系。

回国后周炤追着他来到国内搞研究，没有再过多打扰靳津霄，行为举止也都正常了许多，还帮靳寒渊改善了一下海洋馆的水质，靳津霄也就随他去，只当普通朋友相处。

眼下吃个饭也挺好的，快刀斩乱麻，以后还是不要联系的好。

想到此处，他给梁晶晶发了个消息，约定推迟二十分钟再见面。

“就近吃吧，简单点儿，我平时晚上也不怎么吃东西。”

“好哇，我也是这么想的，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将车开出，随便找了一家看上去勉强过得去的餐厅。

暖黄的灯光照下，给白衬衫打了一层柔和的光。靳津霄简单吃了几口，觉得味道还可以，琢磨着改天带梁晶晶过来吃一下。

“阿霄，我记得你喜欢吃甜的，这道红豆沙还不错。”周炤说着夹给靳津霄。

“现在不是很喜欢。”

周炤听了不觉尴尬，只是突然站起身，走到靳津霄身边凑近，微微低头，在靳津霄的耳边说：“我到底哪里不好，让你这么讨厌，比不过一条浑身长满鳞片、散发腥味儿的鱼？”

靳津霄不说话，神色不明地看向周炤。

周炤玩味一笑，继续说：“那条鱼还给你生了个怪物儿子。”

砰——

靳津霄揪住周炤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反身大力顶在墙上。

“哈哈，开个玩笑。”周炤双手举起做投降状。

“收起你的好奇心。”

“嗯嗯我会的，阿霄你快松手，我要喘不过来气了。”

靳津霄松手，推了周炤一个踉跄。

周炤直起身，整理自己被弄乱的衣领，慢条斯理地说道：“阿霄你放心，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你不希望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我保证守口如瓶，不和外人说。”

“离我的生活远点儿。”靳津霄直视着周炤的脸冷声说。

“那恐怕不行，你不喜欢我，难道还要剥夺我喜欢你的权利嘛？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况且，我真的觉得咱俩才是天生一对，命中注定，你说怎么在我快要死的时候偏偏是你救了我呢，这简直是上天安排的缘分。”

“精神错乱就去看脑科，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靳津霄看着说话疯癫的周炤，寒意笼上心头。

叮铃——

手机消息传来，靳津霄拿起一看是梁晶晶：

{亲爱滴，我快到啦，买了你最爱的蝴蝶酥和板栗饼，还有一些小吃，我们一起吃哇！}

后面还附了一张亲亲的表情包。

靳津霄简单回了一句，重新看向周炤，“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有关我、和我的家人的谣言，你好自为之。”

“哈哈，我就说这是我们最后一顿心平气和的吃饭了，你看你，我是那种人嘛。你放心，即使你厌恶我，我对你的心意也永不改变，自然不希望一些莫须有的风言风语打扰到你。”

“那样最好。”靳津霄说完拿起搭在一旁的大衣转身就走，没再给背后之人一个眼神。

周炤耸耸肩，拿起手机重新编辑信息：

{靳总，时间有变，我太激动了，决定这几日不眠不休连夜出成果，三天后晚十点，我们老地方不见不散。玫瑰?3}

靳津霄走出餐厅，深吸一口气，身子有些发抖，迎面而来的冷风将他的脑子吹得清醒了一些，他想到周炤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寒而栗。

是自己害了梁晶晶和儿子，如果他当时没有自作聪明将那枚鳞片拿起找周炤化验，梁晶晶的身份就不会暴露。

多一个人知道真相就多一分危险，何况周炤那种疯狂探索未知的性子。

但是白珍珠，周炤是怎么知道的，他怎么知道人鱼会生子……

一件厚实的外套披在靳津霄身上。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外面这么冷，你看你，手好冰啊。”梁晶晶边说边搓靳津霄冻得僵硬的手指。

靳津霄回神，看向一脸关切的梁晶晶，“对不起。”他声音带有颤意，无力地说道，说完耗尽所有力气般，晕了过去。

“老婆！”梁晶晶惊慌失措，他就说照靳津霄这个工作强度，身体迟早出问题。

梁晶晶抱起靳津霄去路边打车，坐上后给聂如风疯狂打电话。

“喂？你快来，我老婆工作太累晕过去了。”

“小梁啊，你悠着点儿，不要把我给你的资源全用在靳总身上。”

聂如风不知在做什么，声音含糊不清。

梁晶晶抓狂，这好兄弟太不靠谱了，“你快来，不然扣你明年的奖金。”

“三分钟！”聂如风在电话里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