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晏鹤舟有半个月没有回别墅。
温药很快给自己找了一份便利店的工作。
便利店除了白班也有夜班,温药的生活又充实起来。
他除了偶尔夜班的时候跟王妈打个电话报备,别的时候都按时上班,下班后回别墅休息。
他心情不好,就想把自己埋进劳累的工作中,希望可以短暂地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
突然接到左文电话的时候温药是有些惊讶的。
因为左文打电话基本上是跟晏鹤舟有关。
温药有些紧张地接起电话:“左助理,你好。”
“温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了!你能来趟医院吗?晏总住院了!”
听到晏鹤舟住院,温药瞳孔骤缩,指尖紧紧扣着手机,脸色发白:“鹤舟住院了?他怎么了?!”
“胃溃疡,温先生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来接你。”
“好,好。”温药给左文说了地址。
左文来得特别快,因为温药打工的地方正好离医院不远。
温药也请了假,坐上车和左文来到医院。
听左文说,今天晏鹤舟参加晏云荷的生日宴,喝了几杯酒突然腹痛,急急忙忙地被送往医院。
温药担忧,晏鹤舟也不是不会喝酒,怎么就突然胃溃疡了呢。
Svip消化病房在整个病区的最里面。
温药一进去,会客厅里好多熟人。
晏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神色担忧,晏云荷把倒好的茶端给他:“爷爷,你别担心了,医生不都说保守治疗嘛,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胃溃疡了,左文说他根本不吃饭,只喝咖啡!不吃饭还没日没夜的工作,胃怎么受得了!”
左文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两声:“老爷,大小姐,温先生他……他来了。”
晏茂生和晏云荷转头,看见温药脸色变了变。
晏云荷放下茶杯:“鹤舟出事,你身为妻子居然是最后一个到的,真是活久见。”
温药无措地站着:“对不起,我不知道鹤舟住院……”
“是我没来得及通知温先生。”左文抢先一步解释,“大小姐别怪温先生了,要怪就怪我吧。”
“……”晏云荷撇撇嘴,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这空调开得也太冷了,我去阳台走走。”
晏茂生将眉头死死地皱成川字,吩咐左文带温药进去。
温药走去病房的时候晏老爷子一脸防备的眼神,好像怕温药对他的宝贝孙子做什么事。
温药心里发酸,他能对晏鹤舟做什么事。
他知道自己对晏鹤舟的病情没帮上什么忙,但是那一个月也是尽心照顾了,可是在晏老爷子和晏云荷眼里,他做的这一切都是无用功。
有句话说,结果最重要,结果失败了,过程就算再艰辛你也依然是个失败者。
在晏家人眼里他们看中的就是结果。
可是在温药眼里,他和晏鹤舟相处的点点滴滴才是最重要的。
左文推开病房门,温药小心地踏进去,入目是一个办公厅,里面还有一个卧室,卧室门开着,温药看到上面躺着一个人。
晏鹤舟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半个月没见,整个人清瘦不少。
稀碎的额发失去原有的光泽,软塌塌的落在额头上。
他身上盖着薄被,整个人虚弱无力。
“鹤舟,”温药怔怔地走过去,“你,你怎么会这样?”
他是没有好好吃饭吗?怎么会瘦了那么多。
听到声音,晏鹤舟徐徐睁眼,漆黑瞳仁转了一下,看到温药时骤然迸发出光芒,只是一瞬间又黯淡回去。
“你来做什么。”晏鹤舟嘴唇有些干,“你还会管我吃不吃饭吗?”
他赌气似地扭过头,看着窗外被风吹得一摇一晃的树丛。
“鹤舟。”温药心颤,叫着这个让他心痛的名字。
他跑过去,趴在晏鹤舟旁边:“鹤舟,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早知道晏鹤舟会因为胃溃疡住院,他就不会跟对方置气了。
就在看到晏鹤舟的那瞬间,温药想清楚了,什么都没有晏鹤舟的健康重要。
愧疚包裹了温药的心脏,揪成一团。
晏鹤舟紧抿嘴唇,转过头来望着温药,眸色微闪:“我这几天都吃不好,我想吃你做的菜,可是你根本不在乎我。”
“我在乎你,”温药含着泪抬头,极力表示,“我在乎你的……”
“……真的?”晏鹤舟眼睫轻眨,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
“真的!”
晏鹤舟看着温药,对方趴在床边,仰着一个小小的脑袋看他,晏鹤舟心中微动。
他向温药伸出手,温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将手放上去,下一秒就被晏鹤舟拉到床上,他坐在了晏鹤舟的腿上。
“!”温药慌张,晏鹤舟抱住他,把头埋在他肩颈狠狠吸了一口。
是苹果味,是能让他浮躁的心安定下来的苹果味。
“药药。”晏鹤舟情不自禁地喊出来这个叠字。
温药一颤。
晏鹤舟叫他……药药?
他激动得差点落下眼泪,温药每天做梦都在希望晏鹤舟能重新叫他药药。
晏鹤埋在他肩颈,呼出的热气全都酥酥麻麻地滑在温药脖子上:“我不干涉你上班了 。”
温药眼角发酸,晏鹤舟竟然主动跟他说不干涉自己上班。
他的语气如此温柔,黄昏柔和的阳光晕在他脸上,如梦似幻,温药几乎要腻死了。
“可是,我好想吃你做的饭菜。”晏鹤舟紧紧地箍住温药的腰,“你能不能等一段时间,等我病好了再去工作,行不行?”
“医生说我这半个月要养胃,不然胃就好不了。”
晏鹤舟闭眼嗅着温药的气味,他憋了半个月实在是憋不住了,没有温药给他做一日三餐,晏鹤舟每天都不快乐。
因为生病,整个人气性也弱了,不想再和温药争口舌,只想让温药回来给他做饭。
晏鹤舟抬起头,眼里水光纵横,竟有几分委屈流露:“药药。”
温药几乎缴械投降。
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忽视晏鹤舟这样。
异常俊美的脸庞平日里冷峻严肃,却在这个时候脆弱不堪,万般可怜地盯着他。
嗓音低沉温和,带着金属的质感。
哪怕是冰雪,在这炙热的眼神里也该消融了。
更何况温药早在看到晏鹤舟虚弱躺床上的第一眼,他就妥协了。
“好。”温药点头。
“真的?你真的答应我了?”晏鹤舟欣喜地看着他。
“……嗯。”温药说。
“我,我现在就回家给你做饭……”
“别走,”晏鹤舟拽住他的手,“这里就有厨房,东西全都有。”
温药站立,小幅度地点头:“那我去看看。”
晏鹤舟躺回去,看着温药离开。
自从温药来了以后,他就无比安心。
想到马上能吃到温药做的东西,晏鹤舟心情非常愉快。
话说回来,刚刚他好像看到温药脸上有红晕。
在他脸颊两侧,红得像苹果一样,还挺可爱。
温药的心跳扑通扑通加快,心里又甜蜜又羞涩,这还是晏鹤舟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抱他。
温药忍不住翘起嘴角,待他意识到现在人在哪里,又拍拍自己的脸颊正经起来。
可是温药还是控制不住雀跃的心绪,像只翩然的蝴蝶呼之欲出。
他打开病房门,刚走出去,就看见客厅比刚才更热闹了。
晏老爷子和晏云荷围着夏枝南叙旧。
夏枝南身上穿着剪裁精致的西服,手里拎着饭盒:“这是我现买的粥,刚在酒宴上看到阿晏晕倒,我都快吓死了。”
“。”温药顿住脚步。
夏枝南的话给了他当头一棒。
今天是晏云荷的生日宴,晏鹤舟去了,夏枝南也去了。
他们所有人都去了,唯独温药在便利店忙碌的工作。
每个人身上都还没换下酒宴上的衣服,高贵优雅,光芒四射。
只有温药穿着短袖短裤,被太阳晒黑的肤色裸露在外,与这些人格格不入。
只有他一个人被划分在另一个灰暗的角落。
明明前一刻,他还因为晏鹤舟的态度换新雀跃,现在就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般冷静。
客厅里的三人转头,晏老爷子冷声:“你杵在这里干什么?看见鹤舟了?”
“……”温药垂眼,低低地回了一句嗯,转身往厨房走。
晏老爷子:“那你怎么还不走?”
温药无力地回答:“给鹤舟做饭。”
他打开冰箱找晏鹤舟可以吃的食材。
夏枝南停顿,笑了一下,走到温药身后:“麻烦你了,做完把饭放这就好,我会拿给阿晏吃的,你早点回去休息就行。”
温药把水龙头打开,凉水浇在他手上,冰的慌。
“温药,你什么态度?”晏老爷子非常不满,“小夏对你那么好!还让你早点回去休息,你居然理都不理,你真把自己当晏太太了吗?!”
晏云荷附和:“就是,人小夏心肠多好。”
夏枝南眼眶一红:“晏爷爷……”
看到夏枝南哭,晏老爷子心疼极了,他厉喝:“温药!赶紧过来道歉!”
温药被吼得颤了颤,可是他没有动。
水龙头的水哗哗留下,很快蓄满池子,温药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肯动。
“你们在吵什么?”晏鹤舟的声音从门口不悦地响起。
温药眼里含了泪。
夏枝南回头,眸光灿烂:“阿晏。”
“鹤舟,你快来评评理,温药刚才对小夏很没礼貌,我们要他跟小夏道歉。”晏云荷率先告状。
晏鹤舟冷声:“出去。”
温药的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他抬手擦掉,关掉水龙头。
“我叫你们出去。”晏鹤舟说。
“?”晏云荷转头,“你说谁?”
温药懵然转身。
晏鹤舟看着他们仨:“我让你们出去,大吵大闹的我听着烦。”
“……”夏枝南嘴唇颤抖,丢了饭盒冲出去。
“小夏,小夏!”晏老爷子急了,他看向晏鹤舟,“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晏老爷子和晏云荷一起走了。
整个病房一下子安静下来。
晏鹤舟走向温药,温药睫毛还挂着泪珠,晏鹤舟替他拭去:“怎么哭了?”
温药心脏又加速跳起来,他垂下眼:“没什么。”
他没有想到,晏鹤舟居然把晏茂生他们都赶了出去。
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
温药受宠若惊。
晏鹤舟见他没什么事了,从后抱住他:“药药,我好饿,想快点吃到饭。”
“我,我马上就做,你等一会儿。”
“好。”晏鹤舟轻声,“那我回病房等着了,等下你来喂我。”
“嗯。”
胃溃疡的病人很适合吃鸡蛋羹,几分钟后,温药把鸡蛋羹从锅里拿出来。
看着黄嫩的鸡蛋羹,温药突然想到了晏宝。
他刚到晏家的时候,王妈和佣人正围着晏宝劝他吃饭。
晏宝就是不肯吃,温药想到小时候妈妈给他做的鸡蛋羹,很多小孩子都喜欢那样吃。
于是温药马上去厨房做了一碗,端到晏宝面前。
结果晏宝特别喜欢,大口大口地把饭吃完了。
从那次之后,晏宝就喜欢黏着温药。
思绪回笼,温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周围空荡荡的,只有晏鹤舟刚才留下的一丝余温。
温药用力搓着自己的胳膊,企图让自己暖和起来。
明明不是冬天,却依旧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