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藏馆,是夜丑时
”咚…咚…"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公孙氏睡眠清浅,立时被惊醒。“来了来了,”穿好外套去开门,也不知是哪家犯了急症。
打开门一看,门口站的是赵寒,手握宝剑,眼神呆滞,衣衫上还有些血渍。
“少寒?”公孙氏惊讶道,“这是怎么了?”上半夜还在客栈中等他不到,现在竟这般情形回来。
“婆婆,她呢?”赵寒问道。
公孙氏知道他问的是赵凝,说道:"主上入宫,暂留在宫中歇息,今晚不会回来。大晚上的,出了什么事?”
“婆婆,我杀了人!”赵寒声音颤抖道。
一清早,元极接到黑汗王子横死的消息,即刻赶到了听风楼。现场已被封锁,堂中腥味浓重,哈都的尸体陈在地上,仵作把身上的白布揭开,胸口一片血污,利剑穿胸而死。
“殿帅,王子是后半夜里遇害,当时有侍卫听到屋里的惨叫声,即刻冲了出来,因为屋门反锁,费了不少时间才闯入屋内。侍卫们进来王子已经遇害。堂中后窗被打开,刺客很可能是从此处逃脱,当时有侍卫去追,没能追上。”徐恪将他得到的案情信息回禀。他被提任为京城巡案,案发不久就赶了过来。
元极皱眉,黑汗国是他费尽周折想要打通的战马储地,如今王子惨死,如何向黑汗国主交待。
萨克闯了进来,满脸愤怒咕噜一通,范使臣在旁也直疾呼:“世子爷,当初大汗是相信宋国,才同意开通商贸,想不到贵国竟连王子的安全都不能周护!”
“两位息怒,王子的死本帅一定会查清楚。”元极安抚道。商队行程低调,一路未有意外,竟然在京城被人谋杀。是王子身份泄露,有人蓄意破坏两国结盟?还是使团内部混乱,身边有人乘虚而入?他沿着房间环视一周,果然只有正堂的后窗打开,十寸见方的通风窗,非常狭小,只有高手才能迅速逃离。
“负责守卫商队的禁军侍卫都是谁!”哈都入住听风楼的时候,他曾命人加强守卫。
佟全安低头道:“属下受世子之命,安排侍卫守在听风楼,因为黑汉使团自己带了侍卫,属下觉得人多反而混杂,所以只派了八人。他们两人一组,日夜轮流,守住四个方位。”
“当时是谁看守北方?
“回殿帅,是属下在北边守夜。”侍卫张贡越前回话,“属下听到了惨叫声,觉得事情不对,越上房顶,看到街中有一人影,属下立刻向空中发了信号箭,借着火光看到,贼人手握佩剑,向北而去。属下立时追赶,那人轻功厉害,属下只跟了几个路口,就不见了人影。是属下失职,未能在凶手越窗时发现!”
“你们三个呢?还有何发现?”佟全安补充问道。
“属下守护西面,听到叫声,越墙到院中,看到黑汗侍卫从厢房中冲出来,就和他们一同砸门,进屋看到王子已然遇害。”侍卫陈查回复道。另两个方位守夜的禁军侍卫亦同如此。
看来张贡追赶之人嫌疑最大。
屋里打斗的痕迹不重,哈都武功不弱,却被凶手迅速杀死,定然是高手。
“殿帅,这是王子死时手里握着佩刀,生前应该同人有过打斗。”徐恪把弯刀呈上。
弯刀上面有一道划痕,那形状似乎是来自一个图案。元极脑中出现了问藏馆那个年轻人的七星宝剑,他的剑法确实能够做到这般。
“客栈留宿的人也都查清楚了,左侧宿客名为赵寒,早上已不见踪影。”
“张贡,”元极令到:“如果白日让你看到凶手的身形和佩剑,你能指认出来吗?”
“回殿帅,”张贡上前道,“当时借着火光,属下看得很清楚。那身形是个年轻男子,佩剑也很特别,剑穗配玉,柄上镶石,属下一见便知。”
奇门隐秘的暗号出现在空中,她回到了医馆。
“我杀了人!”赵寒跪下,“我违背了师门教诲,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你处置吧。”
他犹记得当年她第一次授剑的情形,“少寒,这把剑唤作七星剑,因剑身上刻有北斗七星而得名,是本门的一件利器。”
那是他第一次握住这七星宝剑,那种厚重感让他无法释手。
赵凝面色庄重:“此剑历经久远,非传承厚德者不可开刃,你资历浅薄,十年之内,决计不可用来杀人,你能做到吗?”
赵寒点头,“谨遵教诲。”
可是现在,他竟然用它杀了人!
赵凝轻叹一声,“你先起来,发生的事慢慢说。”
“我昨夜从吉祥庄回到客栈,直接就睡了。我似乎做了一个梦,我只记得当时很生气,很想……”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很想杀人!然后我睁开眼,就真的看到了,我看到我的剑刺穿了一个人!我很恐怖,就从后面的窗户里逃了出去!”
门外,已然传来马蹄声。
为了给这位新任龙图阁主面子,元极亲自带人过来。
“阁主,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元极下马道:“听风楼发生一件命案,怀疑与令弟子有关,可否请他出来一见。”
“世子亲自调查,看来亡者身份不一般。”赵凝出门相迎。
“阁主,实不相瞒,死者是黑汗国的一位王子,原本来我大宋商谈两国商贸之事,如今死于非命,此事不能妥善解决,两国非但不能结盟,还会成为仇敌。”
“确实严重。不知世子因何怀疑小徒?”
“凶手从窗口逃离,有侍卫追赶,看到凶手的身形、佩剑与令徒颇为相似。”元极又拿出哈都的佩刀,“这是王子案发现场发现的。上面的划痕像是七星宝剑所留。令徒就租住在王子隔壁,昨夜店家看到他回到屋中,案发之后却不见踪迹,其中或有误会,请他出来解释清楚才好。”
莫非寒师兄真的杀了人?姜小雪暗自想道,她本在房中休息,被屋外的声音吵到,侧耳听清原委。寒师兄虽为人冷傲,但并不莽撞好斗,怎会轻易杀人,他是主上唯一弟子,但主上清明,不知道会不会护他。
“这佩刀上的划痕我来证明,是在吉祥坊留下的。”屋顶上突然跳下一人,正是风百通。他双臂报剑,白衣青罩,嘻笑立在面前。
“风百通,你这厮竟敢在此偷听。”佟全安拔刀相问。
“这位官大人,我可不是偷听,我是有急症找公孙大夫查验,不想正好遇到这一幕。原来你们是怀疑我兄弟呀。昨天晚上,有藩人来到吉祥庄,应该就是你们口中的黑汗王子,他和我兄弟过了招,刀上被划个印不奇怪吧。”
“大胆狂徒,朝廷明令禁赌,尔等竟如此招摇!”吉祥庄是个什么地方,佟全安自然清楚,这赌博风气日盛,屡禁不止,着实着恼。
“官爷你可弄错了。吉祥庄只是个小酒馆,昨夜和我兄弟在里面喝酒。”风百通自不承认道。
“你……”佟全安一时语结,但确实没有抓到现场。
“世子,少寒身体有些异样,现下不便面客。听风楼之案可否让我同查,若确然与他有关,本门自不包庇。”赵凝道。
元极沉吟,他是想找到赵寒一问清楚,但对方身份今上尚礼敬三分,他自然不便驳回,便道:“也好,那就请阁主与我同查此案。”
赵凝身着内侍官服来到听风楼,她仔细查看现场,逐一听取侍卫的证词,询问黑汗国人的行程,徐恪随在身后作答,他眉头锁立,似乎有些不甘。在他眼里,王府刺客还未查清,问藏馆有包藏罪犯的嫌疑,馆中弟子又和哈都王子产生交集,疑点重重,只是世子交待:“赵大人如今是宫中龙图阁阁主,不得无礼。”他只能尽心协助。
“徐护卫,你眼圈发黑,面色苍白,可是昨夜一宿未眠?”赵凝似乎不经意问道。
徐恪一愣,解释道:“城中赌风猖獗,夜间犹盛,属下作为开封府巡案,这几日晚上都会巡查。后半夜又发生了王子的案子,昨夜确实不曾休息。”
“哈都王子昨夜是否去过柜坊?”
“已经盘问武将和使官,他们承认昨夜去过吉祥庄,还起了冲突。他们还一口咬定,是您的弟子怀恨在心,后面又去刺杀了王子。”徐恪答复道。
她听了微微皱眉。赵寒租住之处,和哈都的院落一堵高墙相隔,房间格局相差无几,院落则缩小很多,宅中几棵大树,枝叶繁茂。又来昨夜张贡所处位置,渐渐有了轮廓。
“张侍卫,你看到所谓凶手的地方在哪里?据王子的房间有多远?”
张贡想了想道:“属下看到凶手是在长宁街路口,据王子的居所大概有几十米。”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直接看到凶手从窗口越出。你看到的那个人,也有可能是刚好路过之人。”
张贡一愣,却也不能排除这种情况,只得道:“那人提剑相奔,完全是逃跑的样子,若真如此,竟真是凑巧了。”
“疑人偷斧或为可知,屋里几乎没有打斗痕迹,凶手能让王子毫无反抗一刀毙命,却又为何让他发出惨叫声?”赵凝又问道。
元极沉思:“阁主的意思是,叫声是凶手在故意引导?窗口未必就是凶手逃离的地方?”
赵凝想了一下道:“世子,那日搜查医馆侍卫的名单给我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