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霁说完，陆沉青还没什么反应，倒是谷宇先紧张起来，在那手舞足蹈的：“不不不，池老师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太过诚恳了，倒是让陆沉青也无法指摘。

池霁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别乱认错。”

谷宇闭上嘴，没话说了。

哪怕他觉得自己一直NG是不行的，但前辈说自己没错，他也不敢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错。

他只敢用余光去窥伺两位主演的神色，只见池霁跟陆沉青各站一边，保持着一个并不亲近的距离，哪怕是普通同事，也很少站得那么远，跟领导会晤似的，总带着点疏离。

领导一号陆沉青似笑非笑，声音里似乎带着点嘲弄：“耽误整组进度的事，竟然也不算犯错了。”

领导二号池霁并未看着前者，他视线放远，盯着宫殿内的横梁，说出来的话清清冷冷：“统筹给了足够的时间拍这场戏，就是料到新演员可能还不太适应剧组节奏，大家都能理解的事，陆老师非得给人扣个帽子，难道不是强人所难吗？”

而谷宇，就像个被夹在领导中间的小喽啰，两手握紧放在身前，肩膀内扣，微微低头，又回到连气都不敢喘的阶段了。

陆沉青转过头，这回他是盯着池霁说的话。

“只是拍了一天的戏，池老师就这么维护新同事了？”

池霁的目光从横梁转到陆沉青脸上，嘴微微张开，想要否认，但一想到新同事就在身边，觉得这样说似乎不太给人面子。

于是他只是微挑着眉：“不行吗？”

池霁的声音很轻很柔，哪怕说的是反问的话，也并不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反倒像是软毯，包裹住了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谷宇。

被保护了的新演员也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在陆氏少爷面前维护自己的人，只觉得心里一暖，什么紧张害怕都没有了。

而陆沉青的眼神就没那么友善了，他眉毛往下沉，显得有点凶：“就因为他送了你药？”

虽说陆沉青表情和语气都十分严肃，但池霁却在听完对方的问话后没了压力。

这人什么脑回路？自己为新人发声就不能是因为自己善良吗？

池霁张张嘴，想怼一句“关你屁事”过去。

但声音发出来的时候，却转了调子，也换了字眼。

“你在因为昨晚我拒绝你药的事不高兴吗？”

两人之间冷了一上午的秘辛就这么被挑破，显露在三人之间。

谷宇两眼乱瞟，呼吸却不敢重一丝一毫，生怕一个不好，自己先被开涮。

陆沉青显然也没料到池霁会问得这么直接。

他挺了挺胸膛，也未像过去那样直接否认所有的坏情绪，声音坦坦荡荡：“是。”

对话的两人视线相交，不再像刚刚那么针锋相对。

池霁也没料到陆沉青会承认得这么快，只是这个话题如果再深究，恐怕就要聊到两人昨晚见面的私事了，周围还有别人在，他实在说不出口。

“你跟我来一下。”他直接招呼陆沉青，随后转过身，走向片场的角落空地。

陆沉青都没问去干嘛，两人像是有默契一般，一个说过来，另一个就真的跟着走了。

两人在角落里站定，脸对着脸，好像要演对手戏。

但池霁只是在坦白：“我拒绝你的药，是因为你昨晚说的话。”

“我昨晚说的……”

陆沉青声音渐弱，眼神也飘乎起来。

按照池霁的猜测，对方肯定要否认了，或者是找些不痛不痒的理由，来掩饰自己中伤他人的事实。

但几乎是瞬间，陆沉青的眼神变得清澈而坚定，落在池霁脸上，没有退缩。

“我跟你道歉。”

池霁：？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看着对方，想从那张脸上找出戏谑的痕迹。

但陆沉青是认真的，他稍稍低头，人站得很直，却能看出歉疚的意思。

“我以为你脖子上那些痕迹是……”他顿了下，声音又小了，“我不喜欢乱搞男男关系的人。”

池霁差点又要应激，他算什么啊？他喜不喜欢关自己什么事？！而且这人一声不吭就误会自己，他还有理有据起来了？！

但陆沉青很快就补充道：“我知道你不是，我当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且人在病中，我以为自己那样说，你会解释的……”

在他的认知里，病人总是第一位的，他小时候只要在病中，不论提什么样的要求，说多少好赖不分的胡话，他母亲都会包容，都会耐心呵护他的情绪。

真不应该，把池霁当成可以随意卸防的人了。

结果就是又惹恼了人家，自己也是一肚子火。

他脑袋轻轻一点：“是我没弄清楚情况，冤枉了你，还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我跟你道歉。”

池霁以为自己跟陆沉青已经够熟了，哪怕是对头也算得上熟悉，但他在听到对方跟自己道歉的话时，还是感到了手足无措。

这该怎么回啊？跟以前一样怼人家两句吗？说对方脑子不好该去看看医生吗？

类似的辱骂昨晚好像已经说过了。

池霁不是个攻击性很强的人，以往跟陆沉青互怼那纯粹是以牙还牙，但如今对方甩给了自己一个道歉，他反倒不知道要怎么回了。

他怔了半天，像尊漂亮的偶，一动不动，只有眼睛在眨，鼻子在呼吸。

陆沉青似乎也感觉到了池霁的局促，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过这种氛围，他耳根也红了起来，但他毕竟是道歉方，所以说话也主动些。

“我可以转账。”

以示诚意。

池霁听懂了，但他脸上满是莫名其妙：“我连你的药都没要。”

又怎么可能要你的钱。

陆沉青也听懂了，眼角垂下来，显得有些尴尬：“那你想怎么样？”

池霁偏过脸，不再看对方那稍显委屈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那样的陆沉青让自己觉得陌生，却又丝毫不讨厌。

“你不是说，我欠你两个人情吗？抵一个。”

陆沉青的问话立刻抵达池霁眼前：“抵一个的话，你还陪我参加寿宴吗？”

分明还是过去那种冷冷的调子，仔细去听，却能听出一点焦急。

池霁还是没看对方，他朝着不知何处轻轻点头：“通告费都收了。”

“那行，”陆沉青也偏过脸，两人看着同一个方向，却又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同一个东西，他的语气明显松快起来，“抵一个就抵一个吧。”

“你欠我的多，够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