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风禾微微福了福身子，低声询问道：“公子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四皇子殿下。”
只见燕文凌挑了挑眉，颔首道：“不错，的确是为此事而来。”
“……公子可知殿下在牢里是何状况，可有受伤？”她的眼中带了一丝希冀，不禁想到他那被刺了一刀的胸膛。
他之前的伤还未好全，那地牢里又寒冷潮湿，那伤口的恢复会变得更慢，甚至会出现伤口感染的情况。
桑风禾抬眸看去，却看到他微微摇了摇头，旋即又听到他开口道。
“并不知晓，但只知道他现在无性命之忧，这点你大可放心。”燕文凌回答道，眼见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后又补了一句话。
“眼下能有什么办法将真正的幕后主使给揪出来呢？前些日子寻的证人竟是那太子的人，我该如何救他？”桑风禾语气不自觉的有些哽咽，眼里似有泪光闪过。
只见燕文凌摇了摇头，一改之前那轻佻的语气，沉声道：“现在只能盼望着殿下能得到陛下的原谅了，此事除了这别无他法。”
忽地，她脑海中和一个老人的谈话一闪而过。片刻她犹豫道：“前些日子有个老人听到了太子手下士兵的谈话，只是那老人不愿意帮忙当证人。”
思及此，她的声音明显弱了许多，眼神飘忽地看着前方。
一滴雨滴缓缓滴在了她的脸上，她微微抬头看去，只觉那雨滴变得越来越密，眼前一切事物都变得缥缈起来。
“燕公子过来避避雨吧。”桑风禾缓缓走到屋檐下，既然看向他缓缓说道。
今日小雨一下，这温度便会降下来，只是那监狱本就阴冷潮湿，不知他可会怕冷、耳疾可会愈加严重？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声音，她扭头看去，只见燕文凌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待思绪回过神来她才听清楚那人在说些什么。
“四殿下夫人莫要忧心，殿下他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会平安无事的。”燕文凌轻声安慰道。
桑风禾微微颔首，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轻声道：“好。”
“今日来此便是为了让你莫要忧心，殿下他如今已被打入牢中，你切不可因此消沉下去。”燕文凌叹了一口气，解释道。
四皇子殿下他本无意太子之位，没想到现在却被太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就算这次能出狱，之后恐怕也会不好过了。
待燕文凌走后，桑风禾朝屋外看了一眼，旋即便走向屋内。
“春桃，让人备辆马车来。”桑风禾赶忙将之前为那老者准备的药材装到了药包里。
春桃闻言愣愣地看向她，旋即摇头道：“殿下如今还未回来，夫人您可千万不要乱跑啊，莫要出事了。”
桑风禾脸上显现出一丝严肃的神情，沉声道：“放心，我不会有事，我先出去一趟，片刻便会回来。”
“可……”
或许是从未见到桑风禾那般严肃的样子，春桃犹豫了一瞬还是答应下来：“好，奴婢现在就去。”
桑风禾叹了一口气，虽然有证人，可是那证人愿不愿意帮他便是另一回事了。
一盏茶的功夫，桑风禾右手撑着伞走了出去。
雨淅沥沥地下着，不停地模糊着她眼前的景象，温度随着这场雨的到来变得更加寒冷，湿冷的天如同寒风刺骨般惹人厌恶。
桑风禾快步走到马车前，只见春桃站在旁边，似是侯了好一会儿。
她缓步走向前，刚走马车旁春桃便想接过她手中的伞。
“春桃，你先在府里侯着，我一人去便可。”桑风禾避开了她想拿伞的动作，后退了一步缓声道。
“是。”春桃福了福身子，随即退离马车两米远。
桑风禾弯腰走进马车，待马车缓步前行才缓缓松了口气。
她不是不想告诉春桃这件事，只是她不想让她的希望落空。
一炷香后，马车缓缓停下，桑风禾提着药包走了下来。
这的环境还如同她上次来的那样简陋，她舒了一口气后提腿走了进去。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潮气，稻草搭的屋子不停地漏着雨水，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留下一滩滩洼地。
她刚一进来便能感觉到里面的人看来的目光，老人似乎比之前的气色更加红润，整个人变得硬朗了许多。
还未等她开口说话，那老人先开口道：“你来了。”
桑风禾微微颔首，也不卖关子，直言道：“今日来是有事情要麻烦您。”
“说吧，我这腿也是托了你的福，眼下走路轻松了许多。”老者回答道。
“我想让您当证人来打破太子的谎言。”桑风禾看着他说道，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着裙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这……”他低下了头，旋即缓缓摇了摇头，若是让他帮别的忙他定然义不容辞，只是……他要戳破太子的谎言。
平民，怎么能和皇子斗呢？
他如果答应了便只有死路一条……
桑风禾收回了目光，听到这个结果她倒是一点也不惊讶，毕竟谁愿意豁出性命来对抗太子。
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将手上提着的药包放到旁边，缓声道：“你的腿上配上这副中药内服会好得更快，那我便不再叨扰了。”
说着，桑风禾转身离去，步伐间那双沾了些泥土的鞋底与地面接触摩擦出一些细碎的响声。
桑风禾缓缓走了出去，抬眸便看到今日的天空已放晴，那些朦胧的小雨已经消失不见。
“等等。”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桑风禾上马车的动作顿了顿，退了一步后转身看去，只见那老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口中还微微喘了些粗气。
桑风禾见状朝他走了几步，站到他的面前味道：“您还有事要问？”
“我愿意当证人。”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原来那浑浊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起来。
她闻言愣了愣，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双手有些细微的抖动，轻声问道：“您说的可是真的？”
“我来当证人。”他的语气愈加坚定，仿佛无人能撼动他的决心一般。
“堵上我这条小命又何妨，左右不过再十几二十几年的时间，我送给他便是。”老者笑了笑，一副豁然的模样。
“好，我定然会保住你的。”桑风禾浅笑着与他道别。
马车上，桑风禾微靠着马车，她眨了眨眼睫，细看之下能看到眼底有泪光缓缓闪过。
今日这一趟，她早已做好了不被答应的准备，甚至已经想好明天去面见陛下来求情，让他重查此案。没想到，他竟会愿意当那人头随时会落地的证人。
这属实是令她难以置信，若是她，她也不一定会做出这种决定。
恍惚间，她感觉到一滴泪从她的脸上缓缓滑过，脸上、下巴，又顺着下巴缓缓滴到衣袍上。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们二人，她都要保住。
为了任务，拼死也要将他救回来。
她缓缓舒了一口气，右手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随即下了马车。
刚一下马车她便看到春桃小步跑了过来，她的手上拿着绒毛披风，一脸笑意的朝她跑来。
下一瞬，她便感到身上传来一阵暖意，披风紧紧地包裹着她，不让一丝寒冷的风通过衣裳吹进来。
“夫人，您回来了。”春桃笑着看她，双手将她领口的系带绑好。
“嗯，我回来了。”桑风禾脸上显出一抹笑意，轻柔道。
“夫人快回屋吧，屋里备着参汤，莫要感冒了。”春桃笑了笑，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自从殿下入狱之后夫人便紧绷着心，一刻也不能放松，眼下看起来她已经轻松了许多。
*
“四皇子夫人求见。”
只听见一声刺耳的声音传来，桑风禾缓缓走了进来。
她身着着一袭淡粉色衣袍，脸上抹了些淡淡的脂粉，一双杏眼更加坚定。
“不必行礼了。”宣成帝抬了抬手，眯着眼睛看着她，旋即沉声道。
桑风禾准备行李的动作顿了顿，继而笔直地站在大殿前。
“今日来此是为了元儿？”他轻嘬了一口身旁的茶，低眉问道。
“确实是为了此事，陛下可愿意听？”桑风禾微微颔首，原本细柔的声音不同于平常的声音，变得更加有气势。
只听到他轻笑一声，嗤笑道：“药草你弄弄也许可以，可这可是关乎性命的事，你确定你还要掺和进来？”
桑风禾浅笑着，自信道：“臣女不光精通药材，对于朝廷之事也算是有些头脑，臣女倒认为臣女接下来说的话，一定会让您对殿下网开一面。”
“哦？”宣成帝一听倒是来了些兴味，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这么自信？倒是比朕的有些皇子都有能力，朕倒是要天天你会说些什么。”宣成帝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桑风禾福了福身子，缓声道：“首先是要知道这赈灾之事的最终目的，主动赈灾并大肆宣扬，便会得到百姓的支持，从而巩固民心。以上看来主动要求去赈灾的太子殿下便很令人。而四皇子殿下如今只是个闲散皇子，如今又身患耳疾，想要寻求百姓的信任怕是很难了，四皇子殿下又为何要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其二，要知道这件事真正的获益人，压迫百姓再给百姓些甜头，百姓会更加认可给他们甜头的那人。这件事的受益者无非就是太子。”
“民间那些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消息散布很快，他救助一些人便会获得成千上万的人的尊重、夸奖，何乐而不为呢？”
“臣女认为这便是他的真正想法。”桑风禾话毕后看向那坐在高堂之上的宣成帝。
她的手早已微微有了些湿意，心里砰砰直跳，牙齿不断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下来。
气氛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宣成帝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虽语气和蔼但仍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迫人的气势，桑风禾站在原地，紧张地咽着口水。
“说的很有道理，那你可有证人？没证人又叫朕如何信你？”宣成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像后靠住身后的龙椅沉声说道。
“回陛下，臣女有证人。”桑风禾福了福身回答道。
下一瞬，一个老人便被太监领了进来，他走路一瘸一拐，废力地走到大殿前后跪下。
“这便是你找来的证人？”宣成帝挑了挑眉，一脸不屑地看着她。
“是，这位老者在采药时亲耳听到了那些阻止赈灾粮食的人口中叫着太子殿下，说是太子的命令，他也看到了那些士兵身上带着那只有太子的手下才会挂着的牌子。”桑风禾眉头微紧，严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