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门口乱成一团,人人争相上前说着自己的冤屈,却因为太闹哄哄,根本听不清,只能听见偶尔冒出来清晰的几句,“青天大老爷”“冤啊.......”
越云川从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看呆了。
此时,官差肃立堂上两侧,手中拿着杀威棒一齐敲击地面,高喊,“威武。”
这种气势让喧闹的百姓慢慢安静下来,等待百姓安静下来之后,县令终于入座了。
县令头顶明镜高悬,上书“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县令在高堂上坐下先不言语,直接抄起惊堂木一拍,越云川被吓了一跳,然后发现整个场子终于彻底的安静下来了。
县令此时终于开口,“原告何在?”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汉赶紧上前颤颤巍巍的说,“草民在。”
越云川也在这里见证了古代县衙的审讯流程,原告,被告,证人等人按照顺序陈情,县令听完之后通过辩证的方式提出问题,让双方回答,再判定双方言语的真假。
越云川看着,县令本人更像是个武将,他更加直来直去,倒是他麾下的师爷一脸精明相貌,所问的问题处处都在点子上。
堂下的被告很快说不上来,被问出了破绽。
这次的案子是老汉告被告刻意引诱自己的儿子赌博,并且逼迫他卖房卖地卖孙女给儿子还赌债,这老汉决心不要这个儿子,也不愿意将家产给他还赌债。
县令又是一拍惊堂木,“你还想花言巧语狡辩什么?你们这伙人在县里到处引诱良民赌博,并设法侵吞钱财土地,甚至变良为贱,你以为本官不知道吗?”
诸多条令下来,把被告直接压入大牢,县令又问老汉是否真的不要这个儿子,老汉涕泪横流,“大人明鉴,此子并非我的亲生子,只是养子而已,我若是真的卖房买地给他换去赌债,我家二十三口人就都要等死啊!”
县令便一拍惊堂木,斥责此子不念恩情,判定断绝父子关系,让老汉回家去了。
老汉直呼青天大老爷,被县令温柔安抚一番,让他退下了。
接着下一个原告上台。
越云川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下,余光好像看见一个有点熟悉的脸在人群中隐去了。他只以为遇见了熟人,并未在意。
越云川今日拉着沈大郎,听完了全程。
上午辰时,也就是早上七点开始,中午休息两个时辰,下午再次开始,一直到下午申时,也就是三四点的样子才结束。期间各种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堪称古代版八卦聚集地。
到了下午三四点,衙门关门了,下次在开就要等下个月的五号了。
沈大郎与越云川返回私塾,沈大郎喃喃,“没想到我们的县令是个难得的清官县令啊。”
越云川问,“怎么说?”
越云川对于古代的官员清廉与否倒是没有什么认知,也不知道要如何判断,倒是沈大郎知道,“上任县令很少开衙,更别说一整日都为民判决冤屈了,有些小事,比如下午那个张三偷了李四的鸡的事情,一旦上堂就立刻被打出去了,我们的县令却认真判决了,所以说是个难得的清官县令啊。”
越云川受教。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越云川和沈大郎都会去旁听,也终于了解了县令的个人风格。
他们的新县令为人果然是武将出身,为人刚直,有点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但却是干实事的,而且一心为民。
既然如此,他必然不会喜欢那种歌功颂德的文章,沈大郎那些用词平实质朴却言之有物的文章应该正是县令喜欢的。
这对越云川来说是好事,身边就有一个现成的学习对象,他只需要跟沈大郎学习文风就可以了。
越云川全心投入到了学习之中,期间也不忘观察家人对新身份的适应程度和他们之间相处形式。
好在这些人里面没有真正的坏人,越山师和周氏虽然一开始对于新身份适应的并不好,但是渐渐的倒是接受的很好,就好像真的有了一个女儿一般,跟南星相处起来更加自然亲近了。
周氏慢慢的真的开始把南星当做女儿看,甚至渐渐的站在了南星那边嫌弃起了越云川。
周氏摩挲着南星的手,满眼都是真切的心疼,“好孩子,到我们家里你真的是受委屈了,那臭小子早不说晚不说,非得等了木已成舟之后才说想要你当妹妹,这可怎么办啊?就算现在给你找人家嫁出去,你也算是二嫁了啊.......”
周氏说着说着越来越担忧。
周氏是不知道南星和越云川从未有过夫妻之亲,两人清白的不得了,周氏一直以为他们是圆了房的,所以对南星多了份愧疚。
南星任由周氏拉着她的手,她低下头去,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半晌才喃喃说了两句,“没事的,娘,小川也是为了我好。”
这话,周氏可不赞同,她在那晚之后一直震惊于越云川的选择,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想来想去,周氏自己想明白了,她觉得定然是小川还惦记着王氏,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南星,这才这么做。
周氏激烈反对南星的说法,“星星啊,你可别护着他了!真要是为了你好就应该好好跟你过日子!哪有这么折腾的啊?!”
南星低着头静静地听着周氏的话,眼神中的情绪很复杂。
她早已不像五年前那么排斥越云川,也不像五年前那么天真地以为必须要与自己爱的人成亲,她真的在试着接受越云川,也真的在现在想着如果与越云川就这样把日子过下去会怎么样。没想到越云川直接把另外一条路捧到她的面前。
那条路是她想了很久很久却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去走的路,南星曾经觉得如果她真的不要这世俗承认的婚姻,不要一切,去过靠着自己的自由自在的日子,或许要经历过几次对抗和一场逃亡,才能走上那条艰难的路。
谁知道越云川就这样把这条路捧到她眼前,还把这条需要抗争才能走上的路变得容易很多,甚至给了她自由的后盾。
说清楚那晚的羞恼过去后,南星竟然对越云川有了不小的好感,南星在认清楚自己的好感后,也觉得奇怪别扭。
直到周氏说,“就算小川不懂事,等我去跟老头子商量商量把那封和离书烧了最好......”
南星下意识抬起头看向周氏,“娘.......”
南星没想表达任何想法,但是周氏对上她的视线却误认为南星是抱着能够把和离书取烧掉的希望的,周氏骤然有了压力。
其实周氏和越山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是有那么一点害怕越云川的,或许是出于对好不容易活着回家的儿子的珍惜,也或许出于对现在的越云川的无可奈何。
总之,周氏想到要跟儿子说打消和离的念头心中隐隐有点退缩,但她又觉得还是应该再撮合撮合。
周氏想了想先给南星说好,“小川自从从战场下来后啊,这性子实在是......,你别急啊,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等我和你爹慢慢的说服他......”
南星犹豫半天,还是轻声答应了一声,“诶.......”
周氏信心满满的想要推动这件事,但越云川全身心投入到科考当中,根本没有空跟周氏谈什么心,不论周氏是不理他,还是不给他洗衣服,不特意叫他吃饭等等,都没有引起越云川任何的注意。
周氏心堵,但她内心又抱着让越云川烧掉和离书,继续和南星好好过日子的想法,因此这件事不好跟任何人诉说,这样以来倒是把她架在哪里了。
周氏只好跟越山师唠叨,唠叨来唠叨去把越山师也唠叨的烦了。
越山师这老头心善,还一直觉得自己对南星很不错,自从那晚被儿子指责之后心里一直过不去,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苛待了南星,对不住他的救命恩人,对于老伴在他耳边唠叨这些,他很不耐烦听。
可是越山师又没有解决的办法,烦到一定程度,越山师就带着他新鲜出炉的徒弟周铁柱躲出去,或是上山采药,或是去其他村子给人治病,总之不在周氏跟前待着。
事情也就是在这时候发生的。
其他村落的人找上了越家的门,要找草医去给家人看病,越山师不在家,便如病急乱投医一般拉住了南星。
南星自然不愿意放弃给任何一个人看病的机会,于是便去了,谁知道过了几天之后,那人带着全家来西河村闹事,说南星治死了他的家人,要求南星偿命。
越云川回来的时候,正碰上那群人堵在越家门口,那家人全家出阵,几个婆娘围住了南星,胡乱伸着手要抓挠她,周氏努力的反抗,却终究寡不敌众。
眼看着对方那尖利的指甲就要挠到南星的脸皮上,越云川及时赶到,他动作极快,在众人没看清的时候就把对方全都打飞出去。
越云川一把把躲在后面的主使人抓出来,顺带伸手又揪住了另一个,他一手拧住一个人的胳膊,把两个大男人揪的哭爹喊娘,警告的声音冰冷而平淡,“让他们别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