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轮到杨琥愣住了——安欢也不在?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性,每一种都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葭玉没有按时下班回家,自己一向乖巧懂事的孙子欢欢也没有呆在家里。
——他们会去哪?
两人匆匆见面,焦急地沿着贫民窟街头寻找。
那天晚上,安阖的状态依旧不稳定,他的脑子里还有药物残留,但多亏了杨琥一见面就给了他一巴掌,让他强撑着清醒。
他们四处打听,却没有任何线索。
街道上的人群冷漠而麻木,仿佛对失踪的母子毫不在意。
直到在某条肮脏的小巷里,他们看到了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
一具,甚至没有任何一个路人投去目光的,尸体。
她的身体已经冰冷,胸口的伤口焦黑,血液在地面凝固成一片暗色。她的手紧紧攥着一张已经被汗水浸湿的纸条,那是她最后的留言:“戒断……安阖……剂量……。”
她死去时,身上没有任何财物,光脑也被人拿走,唯一留下的是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东西。
甚至还紧握着那张,可以协助安阖戒断曼德尔新药的纸条。
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还在试图拯救那个她深爱的男人。
那是她的女儿。
那是她一直,相依为命的,女儿。
杨琥的呼吸停滞了,她眼前的世界仿佛都变得虚幻而扭曲。
她走上前,跪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摸摸女儿的脸,但又不敢触碰那片已经冷却的肌肤。
她的手指悬在半空中,仿佛在触碰一片虚无。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提醒着自己,她还清醒地,痛苦地活着。
安阖站在旁边,整个人僵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嘴唇微微颤抖。
但下一秒,他的身体突然猛地一颤。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一阵极轻微而又熟悉的嗡鸣声。
“……欢欢?”
在垃圾堆的阴影里,传来微弱的电子音。
仿生兔乐乐的电子眼微微闪烁,发出极轻的嗡鸣声。
他们猛然朝那个方向看去,终于发现了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小身影——
安欢,紧紧抱着仿生兔,缩在垃圾堆后,一动不动。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颤抖,脸色苍白得可怕,整个人像是被恐惧冻结了一样。
杨琥猛地冲过去,将孩子抱进怀里:“没事了……欢欢,没事了……”她的声音颤抖,带着一丝哽咽。
但安欢没有哭。他的身体僵硬,双手死死地抱着兔子,像是唯一的支撑。
他没有哭闹,没有喊叫,只是颤抖着,眼神空洞地盯着远方。
那一晚,杨琥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她的女儿,杨葭玉死了,尸体被冷漠地遗弃在肮脏的街道上。
杨琥的目光缓缓移向一旁失魂落魄的安阖。
他的眼神涣散,嘴唇微微颤抖,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壳。
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的痕迹,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与痛苦。
杨琥的眼神冷得像刀锋,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悲痛都倾泻在这个男人身上。
她抬起手,狠狠地甩了安阖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安阖踉跄地倒在地上,脸上瞬间浮现出红肿的掌印。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中是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
杨琥的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她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知道,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她的女儿死了,她的孙子失去了母亲,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是她女儿深爱的人,如今却成了她心中无法释怀的痛。
街道上,冷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垃圾和尘埃。
杨琥紧紧抱着安欢,仿佛想要用自己残破的身体为他筑起一道屏障。
但她的眼中没有泪水。
“我知道了。”云易澜冷不丁出声,打断了眼前这个显然完全深陷入回忆的老人。他的声音冷静而直接,没有丝毫的犹豫或同情,仿佛眼前的悲痛与他无关:“黑市在哪?”
叶筝暗自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真是一个不解人情的监管人。
有时候她甚至会怀疑,云易澜到底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是一个仿生人——他的冷静和理智,简直像是被程序设定好的,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
杨琥被云易澜的突然打断拉回了现实,她的眼神迅速从悲痛转为锐利,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径直朝他扔去了两个小物件——两个小巧的伪装装置,
毫不意外地,云易澜稳稳接住了那两个小物件,动作干净利落。他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装置的表面,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杨琥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声音冷漠而低沉:“地址等会发给你,这两个你们得戴上,那里鱼龙混杂,还是尽量不要暴露自己。”
叶筝接过云易澜递来的伪装装置,低头看了看,发现它的设计非常精巧,几乎看不出任何科技的痕迹。
杨琥补充道:“贴在衣领上,它会自动调整你们的声纹和覆盖面部。”然后她又扔给了叶筝一样东西。
眼看着云易澜已经转身准备离开了,叶筝赶紧收好刚刚拿到的“礼物”,道谢后快步跟上监管人的脚步。
阿诺依旧守在门口,见到叶筝出来,立刻站起身,尾巴轻轻摆动。
“对了,杨老。”走到门口时,叶筝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能请问一下,那只仿生兔是您女儿送给安欢的吗?”
杨琥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低声回答:“对……好像是从黑市带回去的。”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确定。
“谢谢您。”叶筝点了点头,留下这句话后,带着阿诺快步追上了云易澜的脚步。
在她们身后,杨琥的身影在破旧店铺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孤独。她的背微微佝偻,仿佛背负着某种无形的重量。店铺里,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显得格外凄凉。她的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摩挲着义肢,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口,仿佛在目送着什么远去的东西。
街道上,冷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垃圾和尘埃。杨琥的身影渐渐被黑暗吞没,只剩下那盏昏黄的灯光,依旧在破旧的店铺中孤独地亮着。
叶筝、云易澜和阿诺按照杨琥提供的地址,来到了黑市入口。
其实就是第七区另一处被废弃的地轨。
这里曾经是城市交通的重要枢纽,如今却成了一片荒凉的废墟。
然而,随着中心区域的发展,第七区及后面的城区逐渐被扔在了后面,这里地轨也成了一片荒凉的废墟。
——当然,也可能因为是上面的人认为这里不需要地轨吧。
锈迹斑斑的铁门半开着,门框上满是锈蚀的金属碎片,仿佛多年无人问津。入口处的电子显示屏早已熄灭,只剩下几根断裂的电线垂挂在那里,偶尔在风中轻轻摇晃。
走进地轨站后,眼前的景象却与外面的荒凉截然不同。
他们穿过了一条昏暗的隧道,隧道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涂鸦和破损的广告牌,地面上散落着废弃的机械零件和破碎的玻璃。而在隧道尽头,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半掩着,隐隐约约能够听到门后传来的喧闹声。
阿诺有些不舒服地紧紧贴在叶筝腿边,耳朵紧贴着脑袋,尾巴低垂。它的鼻子微微抽动,显然对这里的气味感到极度不适。
叶筝感受到阿诺的紧张,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低声安慰:【没事的,阿诺,我们很快就离开这里。】
——大概吧。
然后她和云易澜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随即启动了伪装装置。
瞬间,两人的头部被一层看似柔软的金属包裹住。叶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新脑袋”,触感冰凉而光滑,仿佛一层液态金属贴合在皮肤上。
大概自己现在就像一个戴着金属头盔的滑稽家伙吧。
真是简单粗暴的...伪装。
推开金属门,叶筝等人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这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酒精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
四周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非法广告,有的宣传地下义体改造手术,有的兜售廉价的药物,甚至还有一些招募“志愿者”进行非法实验的传单。
角落里还堆放着废弃的机械零件和仿生兽残骸,路过的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
叶筝眼前的黑市里,人群熙熙攘攘,形形色色的人混杂在一起。
有的在交易非法义体改造零件,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机械手臂、义眼和神经接口,摊主们大声吆喝着,试图吸引顾客的注意。
还有一些人正围在一起吸食廉价的□□,神情恍惚,眼神空洞。
不远处,一群人正围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拳击台旁,观看一场地下拳赛。拳拳到肉的撞击声和观众的呐喊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拳击台上,两个拳手正激烈搏斗,两个人都明显经过了义体改造,手臂上裸露的机械关节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就在他们穿过人群时,一个醉醺醺的男人突然朝他们吐了一口口水,差点沾到阿诺身上。阿诺立刻低吼一声,耳朵紧贴脑袋,显然对这股恶臭的气味感到极度不适。
叶筝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那是杨琥最后扔给她的小玩意。
然后毫不犹豫地朝那个男人扔了过去。
小刀精准地擦过男人的脸颊,钉在了他身后的金属墙壁上,刀刃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