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病房里开着灯，宋齐静静地站在窗边，目光透过面前的玻璃窗，投向外面阴沉的天空。
天空像被泼了浓墨，厚重的云层低垂，压得人心头沉甸甸的，她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弄的有些烦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充满了对沈含疑问，她必须去和康验证她的猜想。
想到这里，她收回视线准备离开医院。
这时昨天负责接收病人的一名年轻医生恰好进来看她的情况，看到她已经收拾妥当，似乎有些意外。
“宋小姐，这是打算出院了吗？”
宋齐注意到了他胸口的牌子，礼貌的朝他打了招呼，开口道：“赵医生，我有点急事，必须得回去一趟。”
赵宇泽知道她是被警察送过来了的，他犹豫了一下，再次问了问她的身体状况：“宋小姐，检查发现你不久前还受过伤，现在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宋齐不奇怪医生知道她之前受过伤，抬起手示意了一下，“伤口都已经处理好了。”
“行，最近不要做什么剧烈运动，要是有哪里不舒服记得及时来医院。”
宋齐朝他道过谢后，走出了医院。
路上的人们在匆忙的移动，车辆来来往往的奔驰在路上几乎一刻不停，路边的摊主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和前来买餐的客人闲谈了一两句，抱怨着天气，看样子不久后又会有一场大雨。
宋齐看了一眼天空，拿出手机打算打司机的电话，突然一辆车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落了下来，宋齐看见露出来的人脸心中诧异，竟然是潘启明。
她看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潘启明，不免有些戒备：“潘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潘启明转过脸对着宋齐，他语气慵懒，似乎只是恰好路过：“巧了，宋医生，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宋齐十分谨慎，她朝潘启明礼貌笑了笑：“不用，我还有事，潘医生，我先走了。”
说完宋齐转身要走，就听到潘启明轻飘飘的突然开口说了一个名字。
他又重复了一遍：“患者刘珍兰。”
“自己妈妈的名字莫非你不记得了？”潘启明认真的盯着宋齐，脸上神色不变，眉头轻微挑了挑。
宋齐站在那里，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眼底的晦暗。
“宋齐，你来和康不单是为了实验项目吧，让我猜猜，你真正的目的是调查三年前你妈妈自杀的事情。”
她转过来看着潘启明，一脸平静，语气似乎有些不解：“潘医生，你在说什么？”
潘启明明显无视她的伪装，从容淡定的说道：“我在说，恰好我知道三年前和康疗养院发生过什么。”
他看着宋齐不知不觉变冷的脸色，似乎心情突然变好了，缓缓说道：“我想你应该很有兴趣知道。”
看着宋齐走近打开了车门坐到了车上，潘启明唇角微勾，他现在心情非常不错。
宋齐表情依旧，他不知道潘启明什么时候查的她，或许是上次跟踪他的时候，她心里百转千回，但是面上依旧是冷冰冰的，她从后视镜里看着潘启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这个嘛，秘密。”
“我妈妈的事你知道些什么？”
潘启明从后视镜里和宋齐对视，眼神里有隐隐约约的笑意：“恰好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东西。”
“你的条件。”
“真聪明，和你这样的聪明人对话就是省心。”他发动了车子，“帮我做一件事。”
潘启明的声音优雅，像是在诉说今晚吃什么一样的自然随意：“当然别急着否定，一定是你力所能及的事。”
接着他看了看后排沉默的宋齐，问：“去哪里？”
“和康。”
潘启明无声笑了笑，有些戏谑的说道：“这回真顺路。”
“到底是什么事？”
潘启明似乎很久没有痛快地和人说话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宋齐的问题，只是感慨般的说道：“这里太无聊了，我只是喜欢做一些有挑战性的事情，当然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触犯法律的事，你要知道我没有什么坏心思。”
“刚好这件事与你还有点关系，并且你也和他们那些人不太一样，你可有趣多了，所以——”
“帮我找个人，”
“谁？”
“杨成。”
宋齐眉头一跳，装作不知道：“他是谁？”
“三年前他是和康疗养院的医生，也是当年和康一个秘密项目的核心成员之一。”
宋齐不自觉的精神紧绷，什么秘密项目？
“听说翟守坤是曾经接触过那个项目，甚至有可能是背后的负责人。”他看了看宋齐，“疗养院这个名誉上的院长要退了，这几年他早已经不管事了，我想要院长这个职位。”
“但是翟守坤他仗着背后有人撑腰一直霸占着副院长那个位置，接下来就会是院长，当真是有些让人不服了。”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看起来对这个职位也是一幅蛮不在乎的样子。
宋齐分析着他话里的信息，心中没有百分之百的相信他说的这些话。
但是她也一下子捕捉到了潘启明话里面的重点：“那个项目有什么问题？”
“实验项目可能有违规的地方，但是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样。”
“杨成离开医院的时候拿走了他们试验项目的核心资料，现在这样的试验已经不可能实现了，这是可以教训翟守坤的关键，你要找到这个人，我需要他。”
他似笑非笑的从后视镜看了眼宋齐：“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我没有答应你。”
“你妈妈当年具体经历了什么或许他也知道一些。”看着宋齐看向他的眼神，他有些愉悦，“他从三年前离开和康玩消失，到现在终于有了一点消息，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他的。”
“具体信息我会发给你。”
宋齐看着他，又问：“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从你进疗养院——
“我就注意到你了。”
车停在了和康疗养院的停车场。
宋齐准备下车，潘启明突然说道：“你是要去看0814吧？给你个忠告，那可是个危险人物。”
宋齐动作一顿，转过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去看她？”
“怎么，只允许你偷偷摸摸跟踪我？”他语气微微上扬，“更何况你似乎对她很感兴趣。”
宋齐听到他这么说倒不是很意外，只是问道：“你知道她？”
“她的身份一直保密，但不难想象。”他看了宋齐一眼，突然心中恶劣作祟，道：“她和三年前资助实验项目的人可能有什么关系，说不定……”
他唇角一勾，没有说完那句话：“好了，记住答应的事，你可一定要找到他。”
宋齐在潘启明走后经过院子里的大树，她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因为天气不好，而且还是傍晚，周围只有零星几个病人。
她不相信潘启明找杨成只是为了扳倒翟守坤，她一点都不信他说的话，但是这个杨成她必须得找到他，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妈妈到底是被谁害死的？宋齐突然想到了那封信，刚刚旁敲侧击，宋齐发现那封信并不是潘启明送给她的，可是妈妈又是怎么被牵扯进他口中的项目的呢……
她按了按发痛的手腕，起身去值班室换了衣服。
她眼下有一件事要去确定，她要去印证那个看似有些荒唐的猜想。
宋齐从值班室出来往楼下看了一眼，刚好远远的看见几个人从二号楼走廊那边走了过去，中间那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五官精致而深邃，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带着一副眼镜，第一眼就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正是副院长翟守坤。
宋齐听说过关于副院长翟守坤的一些事，这个年纪轻轻就当上副院长，他似乎现在依旧是单身，所以医院里，不少医生，护士甚至病人都在议论他。
他算是真正的年轻有为，在专业方面十分的有天赋，并且听说他还有一个弟弟也很厉害，只不过一直待在国外。
等那几个人从视线里消失，宋齐转头，发现何霖一动不动的站在走廊里。
“何霖？”
何霖一脸平静，瞳孔却似乎失去了聚焦的能力，有些空洞无神，看向宋齐时慢慢聚焦：“我妹妹来看我了。”
“谢谢你救她。”
宋齐看着他：“不用谢我，她很坚强。”
“那个人，抓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你放心，何薇现在很安全，警察已经有了那个人的线索，一定会抓住他。”
他又看着宋齐沉默了起来。
“你最近状态还可以吗？有没有不舒服？”
他慢慢皱了皱眉，神情有些古怪：“会头疼，身体里有两个人在打架，在撕扯。”
宋齐看着他的眼睛，她仿佛可以看到他与这个世界的疏离。
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扇被封闭的窗户，虽然外表看似完好，但里面却是一片黑暗和混乱。
宋齐的声音又放轻了许多：“何霖，只要不放弃治疗，一定会有痊愈的那天，你的状态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何霖僵硬的扯了这嘴角，似乎想给她一个微笑，但是没有成功：“我在坚持，章医生，他允许我出房间活动一段时间，他说这样有益于我的恢复。”
“我现在想去院子里。”
宋齐看了看外面，这会儿天有点晚了，院子里的灯亮了起来：“好，你有不舒服及时喊护士。”
宋齐看着何霖走了出去，外面的天色不是太好，偶尔刮来几阵风吹的院子中央的大树沙沙作响，但是还是有人在底下行走，护士也会随时注意他们的情况。
她回过头继续往楼上走去。
沈含，到底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