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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浮光跃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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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颜暮所料,张实甫其人表里如一,遇到谁都这样雍容儒雅,还算是个好人,颜暮首次在心中给他盖了个好人御章。

突然也没那么讨厌他了,还是邱谨那个两面三刀的人更讨厌一点。

颜暮扬了扬唇,脑子一转,来了两句,是他刚在门口徘徊时即时想的。

“临江贯南北,舟楫往来齐。

春陇耕新雨,秋汛雨中堤。”

但说乡心在,洪峰不敢西。

护得千年壤,稻鱼犹满溪。”

张实甫听着,赞赏地点了点头。

这诗并不是单纯咏家乡之景,而是说的乡魂之坚,寓其民辛劳却不言悲。而首联这“贯南北""往来齐",是以大江经纬勾连乡野生计,有门泊东吴万里船的吞吐气象,上两联层层递进,后两联转虚入实,诗句单纯看来虽有瑕疵,韵律也不尽完美,但对于这样一个刚及笄的小女子来说,能作出这样的诗句便足够惊艳了。

他不由夸赞道:“不写人而人自显,不言功而功自在,作的不错。但你此诗说的是临州吗?你才这么点大,何时见过乡民护堤抗洪的场景了。”

颜暮正等着他这一问。

他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唇,回答张实甫说:“我家就住在临江边上,家乡虽未曾经历过水漫,但每年夏秋两季大雨,河兵来不了,乡民们都会主动去堤上帮忙,我们那处的堤坝有点松动,还要搬很多沙袋堵,有一年差点决堤了,村里有人被水冲走,最后连尸首都没找到。”

小姑娘捂着胸口,此事似乎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冲击。

张实甫点了点头。

护堤自然正常,但他一直未记得江南那边有上报过死人一事,也许死的不多,又没有真正发洪,没出大事,为了自己政绩好看,洛京之外的官员们都是能瞒则瞒。

临江一带的堤坝,竟然已经如此凶险了吗。

“你是哪家的小姐?”说到这里,张实甫又想知道这小姑娘的身份了。

张实甫对她的相貌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单纯好奇,现在居然还有外地官员的子女来他府中上课了。

而且这姑娘的口音一点都不重,他竟没有听出来。

洛京官腔学的很标准,她不主动说,旁人不细听,任谁都会以为是洛京本地人。

其实颜暮还特意照苏沫的口气在与张实甫交流,但乡音虽两处混杂着学,他还是偏洛京官话多一些。

这倒在颜暮意料之外,不过告诉张实甫也不慎要紧,若有意迟早也会知晓。

他如实回道:“工部侍郎苏文谦是小女父亲。”

张实甫明白了,他知道儿子张升泰与工部苏文谦最近走的很近,原来还将他的女儿都弄来自家族学读书了。

张实甫知道苏文谦也是世家子弟,并不是穷苦出身,他又有新的疑惑了:“你一闺阁女子,倒还有这么多的眼界经历,是听人说起还是自己看到的。”

颜暮的表情很正经:“自然是亲身经历,首辅大人,小女虽刚入学堂,但也知道作诗要眼见为实,不能胡诌。小女自小未跟父亲住在一处,小时候就生活在城外山庄的山脚下,经常去那临江旁打渔回来吃,见到的民间事物可多了。”

官家小姐不在家待着,还需自己在山里住着打渔吃?

张实甫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头。

他虽熟知官员,但却不了解他们的内宅私事,妻妾子女是谁也不怎么清楚。但让自己一个无病无灾的嫡女去庄子上养着,对他从小世家养大的人来说太刻薄了些。

苏文谦不也是临州大族出来的吗,怎连自己亲女都容不下。

张实甫听到这里有些不悦,不过这也不是他需要也能去操心的事,但换做自己,是万万不可能让宝贝女儿孙女受这种罪的。

伴随着一声告别,碎步声离去后,书房恢复了宁静。

有一面容俊秀的白衫少年郎抱着书籍,正朝书房的方向步过来。行至院门前,他只看见了垂花门外消失的那一袭身影。

少年郎的脚步迟疑了下,才又抬步走进书房。

张实甫此时正站在宽大的书桌前,一只枯老的手腕微动,熟练地在砚台边沿缓缓掭笔。

少年放下书籍,在一旁安静地等着,直到张实甫抬起笔,写下最后一字收尾,才开口问道:“祖父,刚才有谁来过吗。”

张实甫合上字帖,没回答这问题,反问少年郎道:“见着人了?”

面前的少年郎是他最满意的孙儿,从小就得他亲授,浸泡在书卷里得了一身书卷气。而他的父亲张升泰却没什么大出息,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生下张阆这个十分令人满意的孩子。

未入仕的少年郎总有着他们这些官场老人早已丢失的天真赤诚。但张阆不同,他聪慧机敏,虽深谙世事但却深厌之,不愿与其同流合污,若是能考取功名进入朝廷,定能迅速成为他在内阁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张实甫并未打算早早将张阆的婚事定下来,但升泰最近在操心他大儿子张苑的亲事,总拉着张阆一起走街串巷。

张实甫正打算找个机会敲打敲打儿子,让他不要胡乱安排,耽误了张阆的前途。

这会儿张实甫突然意识到,刚才的小姐正是侍郎苏文谦之女,苏家是升泰前几日刚携子去拜访过的人家,也是儿子有意要结亲的人家之一。

张实甫的神情有些不太对。

张阆敏锐察觉到了祖父的不悦情绪,不过他以为祖父是不满他此举,觉得他暗中观察不出声是在外面偷听。

可这种行径实为他所不耻,他怎会去做?祖父为何要这样想自己。

张阆微微拧眉,解释说道:“孙儿方才在廊前隐约听到一女子的声音与祖父说话,见她似乎在与祖父论诗,怕打搅失了礼,便在外头久等了一会。”

孙儿这一连串不甚理解的小动作和小心思已经被张实甫尽收眼底。

张实甫的表情这才舒缓了些,阆儿不愧是他看好的家族接班人,是个稳重的孩子,而且看样子他还没有对男女之事的想法。

一心学问,对将要入仕的男子而言是好事。

张实甫摸着发白的胡须,心安地点头,这才回答了张阆一开始的问话。

“是前头来借读的女学生,作了一首咏乡的诗。”

张阆一愣,笑着说道:“祖父不去前面教学,原来是在书房给人开起小灶来了。”

“那今日你代我去瞧瞧。”张实甫的语气带着宠溺:“回来这么久了,总是在外头跟人玩耍,自己家的族学也没去过。”

张阆不由失笑,见祖父根本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便鞠躬应了。

-

这件事情办完,颜暮已经往下午上课的地点走去。

本以为过去就能听见男学书斋里传来的琅琅书声,却不想男学午间下课比女学还早,此时他们三三两两地或站或坐地在庭院中。

颜暮停下脚步,没再往里头去,他找了个无人看见的偏僻角落站着,等老师和女学的人过来。

苏沫这妮子从小就招蜂引蝶的,即使待在他身体里都不忘散发她的那股子娇气,何况现在是她的本体在这。

可就算现在是他在场,也不能将她的身体放在男人堆里头单独待着,太打眼了。

颜暮这样想着,又往角落里退了两步。

青砖墁地的庭院里,男学子们议论的声音很大,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见小姐们都往这边过来了,说话的那人嗓门更大了些。

“卢大人业绩斐然,这回入京述职深得陛下圣心。”

若苏沫本人在这,定能听出这是那相貌平平张苑的声音,但颜暮没见过张苑,他只觉得说话的这个青年脑子不怎么好,甚至有点脑残。

深得谁心?朕心?这人放什么狗屁呢。

随后又有一粗犷的男低音响起:“这是今日早朝的消息?张苑兄这消息来的真快。”

哦,这人叫张苑啊。

颜暮耷拉着眼皮,名字他记下了,如此蠢货,这辈子都不用做官了,不然朝堂上又得多一个没眼力见还嘴碎专门来气他的人。

男学中借读的学子比女学多,不少是张阁老门生的子弟。在这学堂里,张家子弟自认高他们一等,把自己当做主人家,说话间也带着傲气。

女学那边的代表是表小姐,而这边就是张苑了。张苑果真“咦”了一声,瞪大眼睛说:“这三日休沐,没有早朝啊。卢大人是被陛下单独召见去的,吕学子你....你是不是读书读糊涂了,怎能连我朝休沐日都不记得啊!”

此话一出,瞬间迎来哄堂大笑。

吕学子吊着细长的眼尾,不大的眼睛余光却一直盯着水榭那处,他看见了从女学方向而来的小姐们的身影。

眼见小姐们越走越近,在同窗都嘲笑他的笑声中,吕学子也不觉得丢脸,就像一只打了鸡血的大公鸡。

吕学子突然提高了嗓门,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宫殿的方向拱手。

“张兄夸张了,我吕某哪是不记得,实在没想到卢大人如此受陛下恩宠,竟先单独被陛下召见。细想一下卢大人为国为民,实乃我辈表率,谁说读书人不能当武将,卢大人做到了,实诚人做实诚事,陛下自然能看得见。”

颜暮:“......”

这又是谁,能不能来一个人报一报他的名字?

他要将这姓吕的脑残和刚才那个叫张苑的脑残一同记入朝廷黑名单。

让这两个脑残在张家族学互相祸害一辈子去吧,这辈子都不要在他的面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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