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广生给他的消息属实,但没想今日陛下就有了动作,他虽然提前一日知晓,但也没多大用处。
苏文谦的眼睛从卢广生那收回,又往前平移到御座下方。
苏家在临州虽是百年大户,但放在偌大的洛京城里毫无知名度,私底下那些同僚们笑着称他一声寒门贵子都是勉强,这些苏文谦心里很是膈应。
他蛰伏太久,依托着戚氏的家底永远跃不出阶级,是该寻思着再给自己找个靠山了。
陛下给了个好机会。
是一个他自去年开始,心中便一直存有这份意图的好机会。
苏文谦的眼神飘忽不停,殊不知全落在了殿上之人的眼里。
颜暮换了个姿势,用手支着下巴,不经意地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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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任出暴君的颜氏皇朝又要选秀了!
礼部旨意还未下发,举国上下已惶惶不安,大街小巷人的眼中都散发着紧张之意。
因为直到现在,宸妃之死还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料。
江南第一美人当年入选的盛况还历历在目,好日子还没几年,就活生生地被......那在百姓们心中,颜氏一族就是妥妥的暴君啊!送女儿进宫给他,那就是往老虎嘴里送食啊!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样做的人,那不是比吃人的老虎还毒吗。
菜市口的摊贩上,有摆摊的菜贩拉住卖肉的大胖,低声道:“你听说了吗,陛下马上要选秀了。”
大胖一个杀猪刀剁下去,新鲜的猪蹄骨渣血肉四溅:“完了完了,我家姑娘今年刚好二十一,是不是刚好到年龄了!”
对面买猪肉的顾客说:“你慌什么,连李老头家的二傻都看不上你家小女,陛下能看得上?你得庆幸女儿长成这样才逃过一命咯哈哈。”
大胖举起手中杀猪刀,横眉竖目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不买了不买了,怎么还吓唬顾客起来了!活该没生意,祝你早日倒闭关门大吉!”那人一边说着诅咒话一边溜了。
一旁看热闹的菜贩咧着个大牙,控制笑声的同时又不忘宽慰了大胖一句:“放心吧,这次不是大选,只在有官职的人家中挑两个,跟咱们平头百姓无关,你女儿还真选不上咧。”
大胖:“选不上就选不上,还以为我女儿想去不成?咳......”
此时的皇宫外朝,吴巍正闲逛到文华殿的后侧,恰好听见有两个午休的臣子在里头闲聊。
“治水的银两一批,户部的银子握得可紧了,据说给将入选的二位娘娘准备的嫁妆很是寒碜......”
大颜皇帝娶后纳妃不允许私带贵重财物当做嫁妆,都是由礼部在准备聘礼时连同嫁妆一起筹备。
为彰显皇帝权威,即使是普通嫔妃的聘礼都为许多贵重财物,像是金元宝,丝绸锦缎,金簪玉镯之类的珠宝首饰。一同准备的嫁妆往往较之低一等,但也不会少于聘礼的一半。
另一人嗓音粗大,是个武官,这会听了也不由愤慨道:“户部太小气了吧,崔尚书得罪他了,要进宫的两位娘娘可没得罪他。”
“是啊,小女前年出嫁,可是备了整整三车嫁妆,我俸禄不多,但只有这一个独女儿,又是高嫁到侯府,嫁妆上肯定不能低人一头,叫那边婆家笑话,虽说节衣缩食了好久,但也值得啊。”
武官是个大老粗,摸着粗糙的下巴胡渣,突然意味深长地叹了声气:“贵千金真是受宠,哪像我家那假小子,成日舞刀弄棒没个丫头样,只要有人肯要我早直接卷铺盖,让她快点滚蛋了,哪落得到如今召选……”
刚才那人忙喝止住了他:“柳将军慎言。”
武官立刻噤了声,暗道万幸附近无人,他方才声音也不大。这宫中耳目众多,不知哪句话就被听了去。
文华殿外的吴巍无声笑了笑,转身拂去,跟幽灵一般。
夜间,他在密室将此事当笑话说给了颜暮听:“大臣们似乎都很惧怕选秀一事。”
颜暮耷拉着眼皮:“不止是大臣,百姓们也是如此,我年初那会还听说有江南富商已经借口去边疆做买卖,带孙女逃过去了。真是滑稽,朕又没说选民女,他们慌什么。”
年初那会?那不正是礼部第一次进谏的时候?吴巍觉得陛下真是神通广大,江南的事情都知道了,比他的情报都快!
吴巍不甘落后,他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好玩的情报应该是陛下还来不及知道的,可以让他这个探子头儿看起来有点儿用处。
哦,想到了!吴巍噗嗤一乐,道:“刚才探子还来报,说昨儿晚上工部尚书的侧夫人在跟他哭诉,让他也辞官带着家中的独女连夜奔逃,结果被工部尚书罚跪了三天祠堂。”
吴巍还帮着分析道:“工部尚书的女儿是洛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太后娘娘很是属意于她,入选的概率很大。”
这都不跑?颜暮满意地点点头:“那工部尚书还算是个忠臣。”
吴巍继续道:“但工部尚书后面又在房里自言自语,说他也想,但他不敢啊,一跑全家的性命都没了。”
颜暮:“......”
“昨日苏侍郎有公事也去了他府里,见工部尚书愁虑,趁机献了个大礼,让他宽心,说自己家中有二女,届时肯定不会让尚书大人痛失独女的。”
痛失独女?颜暮挑了挑眉,“苏文谦原话是这样说的?”
吴巍清了清嗓子,收敛了下面容:“微臣用了些夸张手法。”
颜暮:“你胆子最近也越来越大了。”
也?吴巍第一反应:陛下应该是在说苏侍郎胆子大吧。
最近这位苏侍郎在陛下面前特别出风头,又是风流韵事又是夜会重臣,不过吴巍这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陛下似乎也对苏家的小姐起了兴趣。
不说陛下了,就连他也挺想见见那位成天不在自己院子里待着,半夜都要跑出去偷听的小姐是什么模样。
不知道吴巍胡乱猜想的颜暮面色很是冰冷。
苏沫这个傻子,那日苏文谦三言两语就被哄的失魂落魄睡不着觉,竟还指望她这爹悔过自新好好补偿她?父爱,呵,她倒是对父爱有念想。
殊不知他这父亲的父爱,来的诡异。
“是吗。”颜暮蘸了蘸毛笔,开始在纸上鬼画符,他慢悠悠地说道:“那明日可就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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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已经在西院闭门思过了好几日,她这几日经常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面色养的很是红润,连青黛和胡嬷嬷都夸她这样子比之前更美,让她继续保持。
苏沫很合理的怀疑这两位是不是想趁她睡觉,好去办她们的事情。
今日晚间,苏沫一换过来,竟然看到了熟悉的纸鸢。
不知颜暮这小祖宗又有什么新的吩咐。
苏沫下到密室,取出了镇纸下压着的信纸。
“明天帮我上个早朝。”
“啊?”
苏沫又被砸了个措手不及。
颜暮这家伙,怕是白天换上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