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好像这才反应过来,离得最近的一个工人赶紧掏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孟子清也是第一时间跑了过去。
但更多的人好像持着事不关己的态度,面对这样的事故,只是淡淡地瞥了几眼,就又继续低头干活了。
仿佛这样的场景他们已经见过不止一次。
林漠有些担心,也跟着孟子清过去看了看,那工人的四肢都垂了下来,一动不动的,胸前也没什么起伏,不知是死是活。
没人敢上前去探他的鼻息,更不敢随意挪动他,生怕会造成更严重的二次伤害。
大概又等了十来分钟左右,呼啸着警笛声的120开进了施工现场。
医护人员很快对这个工人进行了急救,但很遗憾的是,人还是没救回来。
出了这事,孟子清也没心情陪林漠去吃饭了,等项目经理联系殡仪馆的人来把尸体拉走之后,两人回到甲方的办公室里,孟子清一脸的忧愁。
“这已经是这半年来的第十起了。”他说。
林漠抬起了眼:“你说工人死亡?那另外九起都是发生在你们这个工地里吗?”
“也不是。”孟子清烦躁地抹了把脸:“有几个是在施工现场出了意外,还有几个是在家里突发急病死的。”
突发急病?
林漠想了想:“半年里死了十个,这死亡人数这么多,确实有些蹊跷了。”
“谁说不是呢。”
孟子清叹了口气,脸皱得像根黄瓜:“一开始是有个叫刘伟的工人发生意外死了,上头派监管部门来查看我们工地的安全情况,但是没查出什么问题,而且工人们也都按照要求规范地佩戴了安全帽和安全绳,没有任何违规操作。”
“紧接着......”孟子清咽了一口口水:“又接二连三地死了三个工人,我们都觉得很奇怪,警察也赶来调查,因为怀疑这些工人是不是被有预谋地杀害的,但是还是没查出来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说到最后,他长舒出一口气:“现在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漠看着孟子清颓靡的样子,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
其实他的担忧林漠很清楚,他爸把这个项目交给他来做,他一定是很想做出一番成绩来给他爸爸看的,但哪知道,接手到现在也才半年,工地上就死了这么多人。
想了想,林漠帮着出主意道:“之前的那几起事故,有查过监控吗?”
“查过。”孟子清说:“可是监控老是没理由地就坏了,我找人也检测过好几次,都说没什么问题,就是突然自己坏了。”
听到这里,林漠沉吟起来。
监控总是无理由地自己坏掉,再加上警察也排除了他杀的嫌疑,那会不会是因为......工地上也有什么邪恶的东西在作祟呢?
这些天林漠对于这方面的接受程度已经很高了,只是孟子清还并没有接触到这方面的事情,林漠担心会把他拉进灵异事件里,所以只是先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那那些工人家属,你是怎么安置的?”
“唉,不知道——”孟子清疲惫地捂住脸:“工地上接连死了几个工人,工人家属联系不到人,就找到了工地这来,发现人死了,还被瞒着,就跑到我爸的公司去闹,我问了我爸,他只说让我不要管。”
想想也是,孟子清当时在国外读的专业是风险投资,如果要他处理这一类型的情况,他还真不一定擅长。
林漠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孟子清的肩膀:“今天我们这顿饭肯定是吃不成了,等改天我再来看你吧。”
孟子清垂着头,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
林漠起身离开,他从那些工人施工的地方路过的时候,听见有两个工人在边卸砂土边聊天,就刻意放慢了脚步。
“我跟你说,刚才老于摔下去的时候我刚好亲眼目睹了,好邪门啊!”
“什么邪门?”
“是这样的,我先问你啊,老于的安全绳好好地系在身上,就算掉下去也只会把他吊起来对不对?又怎么会直接摔到地面上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那老于到底是为什么掉下去的?”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工人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那是因为根本不是人干的!我都看见了,当时在老于掉下去的前一秒,他身上的那根安全绳突然就不见了!是凭空消失的那种!”
“啊?不会吧?”
“是真的!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但我刚才和老闫说话,他说他也看见了,你说邪不邪门?”
这两个工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过林漠有心去听,所以即使有一点距离,林漠也还是听了个大概。
系在身上的安全绳突然消失不见?
那一定是有不是人的东西在这没跑了。
那些工人的无辜死亡估计也是因为这个。
可这东西为什么要害死这些工人呢?
林漠思衬着,一路回了家。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隔壁禁闭的房门。
那天从太清观回来之后,他就没再见过江尚野,两人也没说过话。
林漠其实想找他问问关于工地上的这些事到底是不是和怨灵有关,但想了想,又觉得算了。
毕竟他俩貌似连朋友都算不上,凭什么是他先主动去和好?
他林漠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好不好?
所以在门口站了一会之后,林漠还是开门进了自己家门。
他这几天没去找工作,时不时地就给孟子清打电话,询问工地上的情况。
孟子清倒也没看出来林漠对这件事情上心,只以为是关心自己,就事无巨细地都说了。
直到半个月以后,林漠正在睡觉,安娜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大半夜的,安娜很少会打电话给自己,林漠猜想,可能是孟子清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一接起,安娜就在电话里焦急地说:“林漠,子清今天一晚上都没回来,我打电话给他,他也一直不接,我怀疑他是出什么事了!”
林漠的心里咯噔一下,立马从床上坐起。
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会孟子清被工地里的那东西缠上了吧?
想到这,他赶紧下床穿衣服,一边跟安娜说:“我去他那个工地上看看,要是有结果了我马上告诉你。”
挂断电话,林漠就打车去了新立沙海湾,和上次来不同的是,这次工地的大门外面围了一圈人。
这些人都穿着朴素,面容也很是淳朴,可当林漠一走近,这些人就立马虎视眈眈地盯着,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林漠没说什么,打开了旁边那道没上锁的小门,进了工地。
一进到工地里,林漠才发现里面也聚集了不少人,看上去像是和外面的人带着同样的目的。
“你们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老于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才半个月不联系人就没了?”
“就是!我们不管,人是在你们这没的,你们就必须赔钱!”
“对!赔钱!”
“赔钱!”
......
为首的黄皮肤的年轻男人手中握着一把撬棍,情绪激动地挥舞了两下,在他的对面,一脸疲惫的孟子清低着头一言不发,身上的西装都皱巴巴的。
林漠走过去,问了一下来龙去脉。
这才知道,原来这是半个月前死亡的那个叫老于的工人家属,因为他堂弟也在晴山市的一个工地上打工,前些天联系他出来吃饭,却一直联系不上,心里觉得不对,这才跑过来找他。
哪知道一问工友,才知道老于早在半个月前就因为意外死亡了。
堂弟又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老于的妻子和女儿,老于的家人这才带着老家的人过来讨要说法。
弄清楚了事情经过之后,林漠把孟子清拉到一旁:“安娜刚刚给我打电话了,她很担心你。”
“我知道。”孟子清神情有点萎靡:“我的手机没电关机了,这些人从昨天就过来了,一直赖着没走,我也抽不出空去给她打电话。”
“那这事你爸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老这么拖着也不行啊,人家的家人也是家人。”林漠说。
“我问过我爸了,我爸说他在问保险公司那边能不能赔,还没给我答复。”
孟子清的状态有点不对,林漠知道,眼下自己虽然没办法帮忙处理赔偿款的事情,但是至少可以帮他弄清楚这些工人会死亡的原因。
于是他又走到那个黄皮肤的年轻男人面前,那男人眼见面前的这人长得清秀白净的,也不像是什么不好说话的人,就主动开口道:“你是他们的负责人?”
“我不是。”林漠说。
“不过我可以问问你们老于在死之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这样或许能对他的死亡原因有些帮助。”
“奇怪的地方?”年轻男人不友善地瞥了他一眼:“你问这个干嘛?”
“我是想帮你们的。”林漠说。
年轻男人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半晌后还是说道:“没什么奇怪的地方,我堂哥来了晴山市打工以后,我也跟着过来了,不过我们不在一个工地,平时我们会经常打电话约出来吃饭,半个月前他——”
说到这里,他顿住了:“对了,半个月前我们打电话的时候,他总是重复同一句话,这让我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话?”林漠问。
“他说——那你要不过来找我玩玩?”
那你要不过来找我玩玩。
孟子清对自己也说过这句话。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11点多,虽然有这么多人在场,但林漠还是忽然感到周身泛起了一股寒意。
他们正站在施工现场最中央的空地上,身后黑洞洞的毛坯楼层里没有一丝亮光,仿佛会趁着这些人不注意的时候从里面钻出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狂风凛冽,林漠站在风中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喉结:“我知道了......”
斟酌过后,他终于还是开口道:“其实你堂哥的死......我怀疑是因为他中邪了。”
“什么?”
“你可不要乱说啊,什么中邪?”
“这么多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的,怎么可能是中邪?”
“你们就是不想赔钱是吧?那就给我打!打到你们愿意赔偿为止!”
林漠的话引起了一阵激烈的讨伐声,打头的几个年轻男人都面色不善地撸起了袖子,打算立个马威。
项目上的管理人员都在劝架,孟子清一言不发地站在最后面,俨然一副逃避的样子。
林漠知道,没有亲眼目睹过的人是很难相信的,他转头在人群之中梭巡了一遍,却没有找到那天说自己亲眼目睹老余摔下去的那个工人。
那个工人不在这里吗?
不知道为什么,林漠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一下,你们有看见过一个左耳下面长着两颗痣的工人吗?”他问其他工人说。
“啊?你是说崔老头啊?”有人回应他。
“对,你看见他了吗?”林漠说。
“没有啊,好像从吃完晚饭之后就没看见过他了......”这人说着说着突然目光停在某处,露出了惊恐的眼神,随即结结巴巴地叫喊道:“等下,你、你们看!那、那是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只见他们身后那栋黑漆漆的毛坯房隐在夜色中,没安装玻璃窗户的水泥墙后面空荡荡的,给这副画面镀上一层阴郁又灰蒙蒙的神秘感。
而刚砌好的横梁上面正吊着一个人。
一阵风吹过,那人垂下来的一双腿被吹得微微晃动。
显然是已经没气了。
而那死人的脸随着绳子的晃动慢慢地转了过来。
赫然是崔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