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都气候燥热，人间正处于小暑，一着陆人就栽进热气团，古千钧这样主修水系的脸色可见烧红。

从城门进来不见人出没，周围寂静无比，一座座排列的瓦房墙上用颜料横竖画着不规整的图，张连民在旁将情景转诉道：“沈兄，这里的房子外围墙上都是颜料乱画的图，一个个房的门窗都关得严实，而且我怎么感觉这地方有点邪乎呢，一个活人都不在。”

沈万竹走到墙前，伸手摸上面颜料，拿到鼻子前闻了闻，“里面参杂了人血。”

几个人都过来摸墙，闻完味道谷清音往后退两步看墙上的画，神色瞬间凝重，“这些画上有很重的怨气，不像是乱画的，更像……人在挣扎过程中手抓的。”

“敲门看看有没有活人。”沈万竹退到一边说。

张连民谷清音勾陈都去附近房屋，一个个敲门，古千钧没有动，看着沈万竹这虚弱样子，道：“真瞎了？”

沈万竹不温不热道：“是啊，拜大师所赐。”

古千钧道：“你是有心魔反噬，当日交手我并没有下死手，如果最后一招你不提前闭眼就完全能躲开。”

当日情形事实确实如此，无论如何两人交手也正当，沈万竹道：“技不如人没什么可怪的。”

古千钧道：“我大致猜到你眼睛费了便去上天庭拿你仙格，不想早落在南渡手中，若仙格在手你勉强能保住眼睛。”

这一出沈万竹倒是感到些许意外，像古千钧这样的人去帮他讨仙格，如果不是南渡那一茬仙格还真有可能能被他拿回来，不过当日情景来说仙格在手沈万竹倒能跟古千钧好好打一打，但灵台心魔影响依然是导火索。

沈万竹实话说：“早年间眼睛就已经废了，即便有仙格也无济于事。”

古千钧虽然几百年不在天庭，但关于沈万竹的传闻在哪儿都传得沸沸扬扬，他自然也是听过一些，“当年你飞升，玄继君的事本就办的没错。但从全局观看，梵天与你的恩怨表面上是私人恩怨，你将他的弟弟就地正法闹不成什么事，从根本上其实是两派恩怨，南北位仙官早年间就闹得不愉快，对彼此不满积累了千年，而玄继君在人间放妖祸害百姓的事意外被你搬到明面上，这事就成了北位参梵天的罪证，梵天自然会把你这样刚飞升的小仙当成出气筒。”

仙界这些弯弯绕绕沈万竹是没有接触过的，听古千钧这么一说有一丝豁然开朗的感觉，他道：“我说这事过去这么久梵天那几个小弟子还追纠个不停，合着想拿我下你们的面子。”

北派中自然有古千钧这样能人，他认真道：“南北派最根本区别在于南派想要仙界与人间有直接关联，仙可以掺和人间事情，这一点北派坚决不认可，先祖割裂六界，有缜密的空间划分，干涉外界事情本质上便有违天道，我站在北派是认可北派观点，但不代表我掺和到两派这些弯弯绕绕的竞争上，拿你当祭旗不是我的意思。”

沈万竹本也就是说说，自然不认为古千钧是这样的人，对于南北派斗争他现在只想有多远滚多远。

上上下下的房屋都查了一遍，几个人陆续回到原地，都是一样的回答——这里没有活人。

张连民道：“这几个房屋里头干净的很，但没有人生活痕迹，这些墙上的东西可能是很早留下来的，”

勾陈一个劲儿擦汗，这地热对他肉身太不友好，人已经熟透，他嘘嘘说：“如果锦泽杀的是伪装成影渊族的计都百姓，真正的影渊族生存在这儿那些凡人就不可能有活路，所以这里没有活人说得通，但这些图不可能是之前留下来的，里头的房间也不可能是干净的，影渊族肯定生活在这里。”

谷清音明白过来另外可能，言道：“生活在屋里的是影渊族人，那外墙上的画也可以是一种保护他们的结界，而这个结界是人血炼成，他们又刚好擅长这些邪术。”

几个人一人一句翻出事情大概可能性，这时候古千钧说道：“那就是他们先得到了我们来的风声藏起来了，冬雨山的那些人藏在哪里了？”

张连民道：“大师大可以放心，他们已经被我封印起来了完全没有出去通风报信可能。就像之前沈兄所说，无论是大师境内的百姓还是冬雨山百姓都是这件事受害者，我们这次非要来计都而没有选择其他兽人泛滥成灾的地方，正是因为这里目前没有出现过因为兽人而死的亡魂，说明计都至少明面上没有兽人出没，况且这地又是影渊族目前隐藏地，兽人的罪魁祸首他们大有嫌疑。找元凶比审问受害者不是更好？”

眼看又要激化矛盾闹起来，沈万竹出面道：“行了，先找个地安定下来再想办法找到影渊族的踪迹。”

这里屋子都透着股诡异又有太多不确定性，在勾陈的建议下他们选择了周围一处山洞暂时安顿一晚。

太阳落山后，几个人各自到一角勘察，狭窄的洞里只剩下沈万竹和古千钧二人，古千钧本专心打坐，四周环境太过安静以至于注意到了那一丝虚弱的闷声，睁眼见沈万竹靠在墙壁上，唇线紧绷。

“沈万竹？”古千钧试探性喊了一声，对方大概率在探灵台所以隔绝了外界干扰，什么都听不到。

古千钧试着给沈万竹输灵力，见沈万竹紧锁的眉头舒缓了点他才放心加量输，片刻后随着一声叹气沈万竹醒神过来。

他揉揉鼻梁，“多谢。”

古千钧将手收回放到膝盖上，道：“你双眼要真废了为何现在还能感觉到疼？”

沈万竹语气轻松，“这大师就孤陋寡闻了，我这眼睛之前废了能再好过来，这次再好转过来也是很有希望的。”

话是如此但沈万竹也就随口一说，能不能恢复他自己一点底没有，或者说不报任何期望了。

古千钧抬手，一道亮光擦过，沈万竹眼睛上的布倏地闪过一丝蓝线，将古千钧的法力弹了回来，他收手道：“能恢复你眼睛的法器不是没有，但在你身上都没有用过的痕迹，那些法器主人也断没有理由给你白用。”

沈万竹无聊地抓身下的石子，道：“你想说什么？”

古千钧当然没什么好弯弯绕绕的，直接道：“除非有人跟你换了眼睛。”

沈万竹抛石子玩的手微顿，“大师觉得这天上地下会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吗？”

为他赴汤蹈火的沈万竹想不到但对他喊打喊杀的倒是站满脑子没有空地，古千钧这话难免像讽刺他的。

古千钧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至于有没有这样的人我无心去猜。”

一个传音符飞来，沈万竹抓住，谷清音告知有情况，几个人都聚在山顶。

谷清音借过张连民的笔在空中勾出八个点，八点包围住整个计都，包括附近属于计都的田庄山野，八点之间连接的中心处落在计都城门处，“我们刚一一对比发现这八处房屋墙上的画是有联系，分别画了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炽盛等八苦，我们今日第一个撞见的便是死门，这八个房间便是八个空间，中心交接处很可能就是这群人现在隐身处，不过光用法力找到入口太废时间，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各自破了这八个房间的阵法，等所有阵毁了入口就自己出现了。”

古千钧听得认真，说道：“八苦阵就是冲着你们这些心志不坚的人来，想要破阵必须安排好谁去破哪个阵。”

谷清音将笔还给张连民，语气生硬：“大师心若磐石不受世俗干扰，那不如这八门都由你来破？”

古千钧不由得挑眉：“清音，你刚才也说了，我们需要速战速决，我当然有能力可以破阵，但兽化的百姓等得起？”

谷清音也是脱口而出，并不是存心要为难，他意识到有点意气用事便不得已闭上嘴。

这时候张连民这个和事老就显得极为重要，他拍拍手道：“咱们也是好不容易找到切入点，还是赶紧解决事吧，没有什么恩怨能重的过人命不是？”

在分析每个人各自的缺点后除沈万竹之外的四人都纷纷负责能应对的门，能者多劳古千钧担了五阴炽盛老病三门，张连民负责爱别离求不得两门，谷清音负责远怨憎会和死门，勾陈则是负责生门。

分工完成后张连民赠每人一张传送符，古千钧没拿谷清音跟着没有拿，勾陈最后收下了三个，几个人各自走后，张连民回来将笔放进沈万竹手里，“沈兄，无论风吹草动你只需要负责保命。”

沈万竹把东西推回去，“你身上不还有村民自己拿着吧。”

张连民笑道：“咱们这一来一回整的跟别别扭扭的新婚夫妻似的。”

沈万竹沉默了下。

张连民一下想到沈万竹那倒也算不上大罪的癖好，哈哈大笑把尴尬遮掩回去，顺滑地扯了个另外话题：“你知道清音为什么跟大师较劲吗？”

沈万竹对他人事情没有兴趣，但听张连民这热切的语气便默许由得他说下去。

张连民小声道：“因为古大师跟墨云仙子有过一世姻缘，两人都没能安然化解情劫回到上天庭就彼此疏远，谷清音这个视师傅如命的大徒弟自然跟着大师较劲，好了我走了你感觉回洞里休息，有大师在一个八苦阵信手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