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恰巧出现的顾雪就成了她现在唯一的发泄对象。
她刚从里间探出头来,就察觉出一阵风袭来,下一秒手中的水盆就被外力打翻。
“砰!”
顾雪还保持着端水盆的姿势,只是手上已经空无一物。
“你个贱人!都把你送走了怎么还能来祸害我家!?”顾母尖锐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震得顾雪耳膜阵痛。
她蹙眉抬眸,脸色阴沉到仿佛可以拧出水来,离开顾家后她就没有必要顾及太多了,所以现在也不像之前所伪装的懦弱,反而态度强硬。
“你是在村医务所闹事吗?”顾雪的声音冰冷,正如她刚刚被水打湿了一大片,此刻正滴滴答答往下滴水的裤子。
邹直刚才在前面为病人看诊,顾母像风一样冲了进来,以至于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让她蹭了空子,现在又见她直冲着顾雪发气,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大嫂,你这是在干什么?”他默默把顾雪挡在身后,藏在镜片后的眼眸是和顾雪如出一辙的防备,“小雪现在可是我家的孩子。”
言下之意,你不能动她。
顾母自然能听懂他是什么时候意思,只是现在她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此刻听他这么一说只觉得无比的气愤。
竟然还护着这个贱人!也不看看我儿子被她害成什么样了?!
越想越生气,顾母便上手推搡起来,邹直态度强硬,硬是不让一步。
周围一众人都有些没有搞清楚情况,但还是下意识维护者邹直。
“大嫂!你别扯邹医师的衣裳了!他一个读书人可容不得你这样扯啊!”
“是啊,弟妹!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
顾母被这群拉偏架的人气得半死,干脆直接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我命真苦啊……被这个贱人缠上,还要祸害我唯一的宝贝儿子!”
“别在这里胡说八道。”邹直的额头青筋暴起,他将后槽牙咬紧,“小雪一只呆在我这,大伙都能作证!”
顾雪佯装害怕牢牢抓紧邹直衬衫的一角,透过间隙漠然地看着前方神情疯癫的顾母。
邹直察觉出她的动作,回头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怕。”
顾雪仰头看他,眸中不知什么时候泛出水光。
邹直抿着唇没有说话,而是继续去和顾母扯皮:“你别在我这发癫,小化就在里面,你想要就进去看,别妨碍其他人看病!”
身边的人都不由附和:“是啊!还是孩子要紧,你先去看孩子吧。”
顾母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了一眼躲在邹直身后的顾雪,径直进了内屋。
可惜顾雪早就对这样的攻击免疫,她在心中嗤笑,全然不在乎。
“邹叔,我……我不想呆在这里……”她扯了扯邹直的衣角,眼神暗淡无光,显然是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邹直点点头:“你就坐在我旁边。”
他无奈地呼出一口气,蹲下身子凑近她耳边又道:“小雪,邹叔不会让你被她欺负的。”
顾雪的眼睫颤动,心中酸涩,抿唇笑着:“我知道。”
而后,她就乖巧地坐在邹直身边当着摆件,来看看病的人多多少少都猜出来了些什么,也不多说。
就这样安静地坐了好一会,顾母才终于从里屋出来,只是眉眼间的怨恨并未完全褪下,她一出来视线便锁定在顾雪的身上,一动不动。
顾雪察觉到这充满恶意的眼神,缓缓抬眸与她对视,却是毫无波澜的,跟刚才害怕的人仿佛判若两人。
那眼神中不带丝毫害怕的情绪,顾母甚至能从中窥探出隐隐挑衅的意味。
她的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的理智,又在顷刻间被焚成灰烬,她大跨步向顾雪走去,气势汹汹。
见她上钩,顾雪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带着邪性的,得逞的笑容,随即又表现出极其恐慌的状态靠在邹直身上,像极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兔子。
无辜又弱小。
一直在关照她情绪的邹直瞬间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见了犹如凶煞的顾母。
简直忍无可忍!
他拍桌而起,发了人生中最大的一次火气:“你想干什么!”
周遭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在他们的眼中邹直从来都是脾气最好的那一个,很少能见到他大发雷霆的时候。
顾母也被这声中气十足的吼声吓住,她在原地愣怔了片刻,又觉得这样丢了自己的面子,便强装出硬气:“我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赔钱!你不是说这贱人是你家的孩子吗?那你赔钱!”
见她如此蛮横不讲理,邹直气极反笑:“你儿子昏倒跟我家孩子有什么关系?他明明是饿晕的,我看是你虐待他吧?”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其他人的窃窃私语,有些人觉得不可置信,有些人觉得不是没有可能,他们又不是没见过那家子是怎么虐待顾雪的。
“怎么可能?!”顾母惊异地瞪大双眼,胸腔激烈起伏,“我每天都会喂奶!”
“那你上一次喂奶是什么时候?”顾雪现在邹直身后,默默出声。
“上次!上……”顾母刚想要证明自己,可脑中渐渐浮现的记忆却狠狠打了她的脸。
不可能啊?!她明明记得自己每晚都会给儿子喂奶啊!
昨天明明也……
完了!昨天儿子哭了一下午,就算饿了哭她也没反应过来,之后他又苦累睡了过去,她根本来不及喂奶……
见她一副语塞心虚的模样,众人都了然。
邹直冷笑一声,讽刺道:“嘴上说着爱孩子,却没把一个孩子放在心上,虚伪至极。”
顾母愣住了,她环顾四周,见大多数人对她都是一副鄙夷的样子,顿时觉得头晕晕沉沉,有一瞬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看小化还是在我这多呆一上午吧,免得又被你饿晕了。”邹直俯视她,冷冷抛下一句话便回到工作位上,任由她趴在地上怀疑人生。
围在周围的人也渐渐散去,唯有顾雪还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
顾母抬头,眼中全是泪。
真好。
顾雪又露出刚才的笑容,幸灾乐祸。
“你……你!”
活该——
她无声对她说着,随后转身而去。
—
“顾雪!你桌子上有东西!”
顾雪刚踏进教室,周围就瞬间响起来吵闹的起哄声,震得她有些耳鸣。
她不由拧眉后退几步退出教室,等教室里的声音渐渐安静下来才重新踏足。
“小雪!看你快!”顾梨像一只敏捷的豹子一样蹦到她的面前抱住她的的手臂,显然兴奋至极。
顾雪心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厌烦,她不喜欢别人起哄。于是强忍着不耐,被顾梨带到座位上,顺着她手指向的方向看去。
——是一个红色的头花。
艳红色的纱布扎成一朵花的形状,再加以塑料红色珍珠点缀,虽然充满了廉价感,却是这个时代最受女孩子欢迎的装饰品。
“谁的?”顾雪扭头看向顾梨,淡淡出声。
顾梨张大了嘴,一脸莫名其妙:“当然是你的了。”
顾雪在自己的座位坐下,将书包放进桌斗里:“我的意思是说谁给的。”
顾梨的心神全然被这个头花吸引,她的视线一动不动地放在这抹红色上,喃喃出声:“不知道啊,一来就看见了,应该是哪个喜欢你的人送的吧。”
顾雪嗤笑一声,把头花往她桌子上一丢:“你喜欢吗?给你了。”
“真的吗?”顾梨激动地抬头。
顾雪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收拾自己的桌面,见她这副样子顾梨就知道她不在开玩笑,于是憨笑着拿起那朵头花,小心翼翼地戴在自己头上。
戴好后还要再晃一晃她的手臂,骚扰她:“好看吗?”
顾雪的视线定定地在她的脸上停留了几面,而后认真地发表看法:“好看。”
得到满意地回答,顾梨开心地晃着脑袋。
坐在她们后面的顾天华突然出声:“诶?这不是顾雪的吗?怎么戴在你头上了?”
听见顾天华这句话,顾梨的笑脸顿时消失,转而变得冷冰冰,她扭头面无表情道:“关你什么事?”
“那你让我看看嘛。”顾天华说着就要去扯,可头花牢牢卡在顾梨的头发上,这样一来不仅没有扯下还让顾梨疼得直接叫出来。
“你干什么?!你有病吧!”顾梨一只手捂着头发,另一只手用了全力扇在顾天华的脸上。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教室。
顾天华懵了,表情有片刻的空白,而后便开始暴鸣。
原本闹哄哄地教室也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的哭喊声。
“傻逼!你竟然打我!”说完就要还手。
教室里的其他人见事不妙,当即跑去找班主任。
“你敢还手试试?”顾雪围观全程,他本来就不占理还想要还手?她站起身来,眼神犹如一柄锋利的匕首横在顾天华的脖子上。
瞬间就打消了顾天化多余的想法:“可是是她先打我的!”
“放屁!明明是你扯我的头发!”顾梨越说越委屈,眼眶中蒙了一层水雾,她可怜巴巴地看了顾雪几眼,“小雪……”
顾雪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点了几下,算作安抚。
“我刚刚可是全程目睹了事情经过的,是你在没有经过顾梨同意的情况下直接去扯她的头发,把她扯痛了她才没忍住打你的,你就说是不是吧?”
她虽然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漆黑的瞳孔仿佛一个能将人吸入深渊的黑洞。
顾天华只觉得周身开始蔓延阴森之气:“我……我……”
“你们别打了!老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