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我画的这都是什么呀。”

女孩把刚刚出现在纸上的铅笔人形擦掉，只留下一张勉强能认出是人类的侧脸。

她调出手机里的网站，照着里面的图片再次画起来，但扭曲的走线和微妙的人体却让作画者皱紧眉头。

女孩不是科班出身，唯一认真学过的才艺是书法，画画完全是自己摸索，几年下来五官比例勉强能对上，但躯体部分就不能看了。

“可恶！”

她再次把刚刚画下的部分擦掉，这次连铅笔印子都擦不干净了，她只要继续用力，还得小心别把纸擦破了：“我就不信画不好了！”

女孩总是这样，兴趣一阵一阵的，某个时刻有了想要做成的事情，一定会花很多时间做成，但一旦失了兴趣，就会很长时间不再碰。

几小时过去，她手下终于出了个动作僵硬的全身立绘线稿。

长发在脖颈处束成一股，发尾散开，扬在空中，半睁着的眼加上抿成一线的唇，看上去就不是亲切待人的类型。

上半身是短款抹胸配上肩甲手甲，下半身则是热裤片甲，加上到小腿的战术靴，手中握着类似大剑的武器，英姿飒爽。

不过除了脸之外的各种装备都很潦草就是了，能看出形状做出描绘都是因为女孩自己就是设定者。

终于画出了还算满意的作品，女孩得意地哼哼两声：“要站在赛场上的姐姐，怎么能不帅一点呢。”

“不过兴欣好像不缺主攻……难道当初职业定刺客会好一点！？”

“算了算了，”她自言自语，“反正我也不懂游戏，图个爽得了。那还得是狂剑爽啊。”

女孩看了眼时间，发现快到和朋友约定碰头的时候了，赶忙整理起背包，把原本属于补课用的册子都拿出来，装上玩乐相关的东西。

册子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上海XX中学。

*

“帐号卡也会做梦？”

秋行草拿着罐可乐，和下了班换个地方把副本次数刷完的叶修说话：“第一次，S市离这里远吗？”

“不远，高铁50分钟。想去？”

伴随着战利品分完，叶修摘下耳机，拔卡下线，他再怎么铁人，也是需要睡觉的。

秋行草做梦梦到了有关操作者的事情，明确出现了所在地点，既然来问，那就是有离开的打算了。

叶修心里其实松了口气，虽说这姑娘在旁边也没啥问题，但再怎么说，她也不是真的帐号卡，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因为创造者的任务呆在这里，就好像把整个人生的重量压在这任务——压在他的身上，压力怪大的。

“好。”

但秋行草只是应了一声，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说。

叶修揉揉眼睛，问：“你不去吗？有身份证就可以买票。”

“不，陪你。”

“你这……”他无奈，只好再重复，“真不用把我当回事。我自己能好好的。”

假设秋行草的创造者真的在S市，他日后一定会去拜访，就问为什么要给她脑子里输个这样的任务，然后大要精神损失费。

“你要回职业圈，我和你一起。”

秋行草顿了顿，继续：“她只是怕你被欺负。”

叶修笑：“谁能欺负我啊？”

“……不知道。”

而且秋行草意外的手速也注定不能和叶修站在同一个舞台上，创作者所期许的事情估计也很难达成。

……而且上海，实际上并非S市。

她没告诉叶修，但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假设她的创造者真不在这个现实世界，而是在像游戏世界一样的另一个世界……

那她，出生于游戏世界，现在生活在这个现实世界的账号卡秋行草到底算是什么？

女性脸上的迷茫都要溢出来了，叶修也说不出什么重话：“行吧，你想待着就待着吧。”

“……嗯，谢谢。”

“睡觉去了啊，”他和下楼的老板娘打完招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你今天和沐橙出门是吧？别玩过头了。”

“你好像那个叮嘱女儿出门的老爸。”

“带两个女儿可是很不容易的啊老板娘。”

叶修的声音远远从楼上传来。

“滚滚滚，给你脸了！”

陈果吐槽完，又一脸遗憾：“要不是我今天下午有事，我也想和沐沐出去玩！”

苏沐橙来过网吧两次，陈果在她第二次来见上面之后抱着激动的心和颤抖的手获得了女神紧紧的拥抱，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成功获得了苏沐橙的亲笔签名以及亲切的“果果”和“沐沐”，激动得快要晕厥。

重复，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陈果想来，把下午的事推了就行。”

“算了算了，说好了的，你们玩的开心点啊。”

黑发女性点头，在陈果确认完她身上服装没问题之后，把兰亭用布裹起来，放进了大包里。

“注意不要被人看到了，管制刀具是会被没收的，”陈果在她走之前，又重复了一遍注意事项，“还有，别随便伤人啊。”

她还对之前持刀暴徒那出心有余悸。

这算是秋行草第一次单独出门，虽然以前也有和人去隔壁街买饭的经历，但出去玩毕竟不同，万一没常识的账号卡没把握好分寸就完了。

不过沐沐在，应该没问题。

陈果对女神百分百信任，放心大胆地把秋行草放出门了。

秋行草点头，顶着陈果紧张孩子的目光，觉得她和叶修不遑多让。

同样是长辈，谁也说不了谁。

*

嘉世的大楼就在兴欣斜对面，她领着大包小包的走进前台，用刚买没多久的手机给苏沐橙发了个消息，很快戴着帽子和围巾的荣耀女神就从电梯那边出现了。

“抱歉小行，还让你来找我，”她过来就是一个抱抱，而后好奇地看向那个琴盒，“这里面就是兰亭吗？”

秋行草点头：“嗯。”

苏沐橙之前也和她说过话，知道秋行草回复就这样，笑了笑：“那我们去停车场吧，司机在那边等我们。”

接送他们去玩的是嘉世的司机。

毕竟那么大一把兰亭拎在手里，公共交通很不方便，过不了安检，而打车很容易被认出来，万一司机询问兰亭又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苏沐橙和嘉世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在合同期内作为俱乐部的摇钱树和明星选手，无论是商业还是比赛她都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所以能利用的地方利用一下也不过分吧。

陶轩是个合格的商人，知道让叶秋强制退役的事必然会使得他俩关系变僵，也不介意满足她的些许要求。

司机和车就是那么来的。

苏沐橙亲亲热热地搂上秋行草空出的左手：“我带上了风梳烟沐，虽然不是沐雨橙风……只要登录荣耀，那边的人也能听到我们的对话对吧？也得让你的家人朋友们知道你的近况嘛。”

秋行草一愣：“……叶修说的？”

苏沐橙笑：“别看他那样，还是个挺细心的人呢。”

正说着话，一边又走出个人影来，那头标志性的黄毛一下就能看出是谁。

当然，苏沐橙脑子里跳出的名字是孙翔，可对秋行草来说，她更熟悉的名字则是——

“横刀。”

孙翔下楼拿外卖，视野角落里有两个异性身影，苏沐橙好认，另一个看不出是谁，估计是她朋友之类的。

他不感兴趣地向前走，眼里只有自己的外卖。

苏沐橙和他的关系又不好，在路上遇见只有眼神合上的时候还能打个招呼，合不上就当对方不存在。

她和叶秋关系好他知道，但对方确实是老了啊，再留在圈子里也没位置，他拿一叶之秋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有必要那么讨厌？

不过苏沐橙在比赛和训练上和他的交流都没问题，磨合比起剩下的几个也好很多，私生活关系怎样都无所谓了，只要别影响到赛场上就行。

……等他把一叶之秋闯出比叶秋更响的名声来，苏沐橙也就知道他拿一叶之秋是个正确的决定了。

本不打算打招呼的孙翔却听到了他之前账号卡的名字。

听到熟悉名字的人，总是会不自觉地去看看发言人是谁的，孙翔作为脾性不太稳重的半大小伙更是如此。

挺高一女的。

他一眼扫过，长羽绒服加马丁靴，眼睛带了异色美瞳还挺潮，知道横刀，难道是粉丝？

如果过来要签名，看在他今天心情不错的份上，就给她签个。

眼神合上了。

苏沐橙在心里暗骂一声，面上却是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个好：“孙队出门？”

“拿外卖。”

孙翔像是在等着什么一样，突然就不往柜子走了，见他们不动，还往这边来。

秋行草事不关己地评价：“挺像。”

这拽的跟二五八万的走姿简直和横刀一模一样，不知道横刀有没有被一叶之秋及其小弟们连环竞技场，毕竟账号卡被迁怒也是常有的事。

秋行草和横刀同为狂剑，关系其实还不错，硬要算起来，他还是第一个自己交上的朋友。

交流没弯，讨厌心脏，打法也相近，大开大合勇猛冲锋型的。

被讨厌的索克萨尔说他特喜欢看横刀和她打2v2双狂剑竞技场，对面被噎死的场景。

剑与诅咒的诅咒笑眯眯，耿直孩子可有趣了。

剑与诅咒的剑表情微妙，觉得自己搭档真的很恶趣味。

本来秋木苏还挺欣慰，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很紧张她和横刀的交流。

问了也不直说，可怪了。

秋行草还没搞清事情真相就来了现实世界，现在也没机会搞清楚了。

等等，孙翔眼神怎么在她身上？她认识的是横刀不是孙翔啊？

账号卡困惑，但账号卡没打算问，她对于一叶之秋的新操作者心情也很复杂。

一想到一叶之秋不是正常更替，而是牺牲了叶修交给孙翔的，她作为自退役那天起就跟（踪）着叶修的人，对他的感情也偏向于讨厌。

嗯，但和横刀还是好朋友，当然一叶之秋也是，希望他性格变得别太多。

孙翔看着秋行草正准备开口，苏沐橙就先一步挡在了她的面前：“不好意思孙队，我们还急着有事，就先走了。”

比在场两个人情商高得多的苏沐橙直接拉着秋行草跑路，成功消解了一场可能出现的尴尬对话。

不然情况可能就是：

“瞅我干啥？”

“没啥。”

“认识横刀？”

“认识。”

“……”

“……”

（互瞪着沉默）

真是可喜可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