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你威胁我!你竟敢威胁我!”
杜伦气急败坏,怒目约翰-迪尔:“不要以为你是殿下的心腹就可以——”
“院长大人,你知道为什么得到殿下赞助后皇家医学部每个月都有新鲜的尸体供学生解剖研究?为什么向神圣家族效忠的魔道公会永远不缺试药人和新的学徒?”
“为什么?”
“因为——”
约翰-迪尔顿了一下。
“——比太阳帝国的存在时间更加久远、和六千年前因天罚毁灭的永恒帝国有千丝万缕的神圣家族既是光辉的象征,也是黑暗的化身,它的深邃绝非存续时间至今不过区区三百年的尤拉皇朝能够想象。”
“请您在接下来的三天务必小心谨慎,我也不希望下次见面时,您成了躺在医学部解剖台上的尸体。”
“据我研究,人死后,身体不会立刻失去痛感,辅以一定的魔道手段,甚至可以将痛觉传导给远在黄泉的灵魂。”
说完,约翰-迪尔走到吕西安身边,毕恭毕敬:“公子,该回去上课了。”
“——我想多休息半天。”
“不可以。”
约翰-迪尔笑容温和。
(如果我拒绝……刚刚才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出最残酷的威胁的约翰教授会不会……)
萧云下意识看了眼杜伦——他此刻正浑身发抖,面无人色。
感受到吕西安的注视,杜伦咬牙切齿地说道:“吕西安,约翰,你们休想让我取消禁令……这是陛下的意志,我……我不会……我绝对不会……”
“你死以后,殿下会通过科学行会任命新院长,让新院长废除你颁布的禁令。”
“——你!”
“公子,我们回去吧。”
约翰-迪尔低声询问吕西安。
萧云点点头,在约翰-迪尔的陪同下准备走出办公室。
被彻底无视的杜伦院长气得口不择言。
“为什么普通祭司需要终生为神庙服务,最尊贵的大祭司却年满三十岁就回归世俗和神谕指定的对象生孩子!”
“为什么大祭司在职期间和女人生下的孩子会被处死?自己也会遭受严惩!”
“为什么历代大祭司不愿留下和神塔第九层有关的任何记录!”
“因为你们这个家族名为圣!其实是娼!大祭司是众神用魔道秘术精心培育的可以和祂们交——”
“——住口!”
萧云暴怒,拔剑直指杜伦:“再胡说八道!我杀了你!”
“胡说?我胡说什么?!”
“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哥哥长相贞洁,举止矜持,衣着端庄,体型也纤细苗条宛如少女,却总让人感到妖冶魔性,像一颗成熟得快要腐烂的果子。我对这种现象有且只有一种解释,你哥哥他每次进神塔第九层都要被——”
杜伦突然停住。
因为吕西安的剑尖刺入鼻尖,随时可能上挑划破眉心或是横冲贯穿脑袋!
“不要激怒我!”
“你……你……就算是你……杀人也是……也是……”
杜伦呼吸急促。
“杀人确实违法,但如果是决斗呢?为捍卫家族名誉而提出的决斗?”
约翰-迪尔不慌不忙地建议。
“决斗?”
萧云瞬间会意,左手抓起剑鞘砸向杜伦:“杜伦院长,你攻击我的兄长,诽谤我的家族,我要向你提出——”
“卡诺亚·杜伦院长!”
阿德里安的声音突然响起。
年轻冲动的达拉维亚继承人怒气匆匆地走进院长办公室,双眼喷火:“我向你提出决斗!”
“阿德里安,你要——”
“为了雅里斯殿下和神圣家族的名誉,以及我和吕西安的友谊,我现在向你提出决斗。你可以拒绝,但我不会放弃!我会一次又一次、反复地向你提出决斗,直到你答应或是我死掉!”
阿德里安高喊。
……
……
达拉维亚公爵之子阿德里安为维护挚友吕西安的兄长、受人尊敬的“帝国之光”雅里斯殿下的名誉向皇家学院院长提出决斗的消息迅速点燃宫廷。
以八卦为生存意义的麻雀们陷入狂欢。
话题的中心是阿德里安。
众所周知,阿德里安的父亲、威严的达拉维亚公爵阿德隆年轻时将忠贞之剑献给了雅里斯殿下的母亲安娜大公妃,即便安娜大公妃遵从神谕嫁给伊莱克斯殿下、生下美丽孱弱的雅里斯殿下,他对安娜大公妃的爱也不曾褪色。
他憎恶夺走爱人的伊莱克斯殿下、厌恶让心爱的女人承受生育痛苦的雅里斯殿下,听到这两个名字都会露出嫌恶的表情。
如今,阿德隆公爵钟爱的独生子、达拉维亚唯一的继承人阿德里安居然——
“一定是因为爱情!父亲爱上安娜大公妃,儿子也在命运的引导下爱上安娜大公妃的孩子!啊!这浪漫美好又宿命痛苦的爱情!”
“我一向不能理解男人和男人的爱情,但如果对象是雅里斯殿下……似乎也很正常……”
“可惜殿下三十岁以前不能和尘世间的男人或女人有任何不洁的行为,阿德里安的爱注定充满苦涩的相思。”
“那样不是更好吗?”
麻雀们发出兴奋的尖叫。
“只存在于精神层面的不掺杂欲望的纯粹的爱!如此神圣!如此美丽!我陶醉得都快晕过去了!”
……
麻雀们为八卦尖叫欢呼的同一时间——
皇家学院宿舍内,萧云不解地询问阿德里安。
“为什么?为什么要向院长提出决斗?这明明是我的——”
“我答应了雅里斯殿下,要做你最好的朋友!”
“那你也不用——”
“雅里斯殿下说过,你有晕血症。”
阿德里安担忧地看着吕西安:“我担心你在决斗时见到鲜血晕倒。”
“你……”
萧云顿时百感交集。
(难怪雅里斯说阿德里安是单纯的小狗,他真的好单纯,好纯粹,好……)
“明天傍晚,我一定让卡诺亚·杜伦为他的恶毒诽谤付出生命的代价!”
阿德里安轻拍吕西安的肩膀,长雀斑的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
“阿德里安……”
萧云被阿德里安的纯粹感动,主动拥抱舍友。
“谢谢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而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人……因为最漂亮的人是雅里斯殿下……”
阿德里安爽朗地笑着。
“咳!咳!”
约翰-迪尔陪同利亚斯伯爵出现在宿舍房门前。
“吕西安公子、阿德里安少爷——”
父亲是先帝倚重的内政大臣、自身却才能平庸的利亚斯伯爵走到两人面前:“陛下要求阿德里安少爷立刻进宫。”
“陛下要阻止我和杜伦的决斗?”
阿德里安露出不爽的表情。
“卡诺亚·杜伦院长毕竟是陛下的神秘学导师——”
“但是他攻击诽谤雅里斯殿下和神圣家族!用库库奇亚的花街都不会使用的最下流最肮脏最恶毒的词语!”
“这……”
利亚斯掏出手帕擦汗:“吕西安公子,约翰教授,卡诺亚·杜伦院长他究竟……”
“我刺伤杜伦院长的鼻子,因为他当着我的面用下流的词语污蔑我的兄长、侮辱我的家族!”
“如果没有约翰导师出面拦阻,我一定当场杀了他!”
萧云面色阴沉。
约翰-迪尔补充道:“吕西安公子有晕血症,但他拔剑刺伤杜伦时,巨大的愤怒让他忘记了晕血。”
“……明白了。”
利亚斯苦笑着收起手帕,对阿德里安道:“我建议您立刻进宫对陛下当面解释。”
“没问题。”
“我也要——”
“陛下只邀请了阿德里安少爷。”
熟知皇帝和雅里斯的恶劣关系的利亚斯担心吕西安在场会激化矛盾。
阿德里安同样认为单独进宫更有助于解决问题。
“吕西安,别为我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
……
阿德里安随利亚斯离开后,约翰-迪尔坐到吕西安身边。
“你看起来闷闷不乐,担心阿德里安?”
“我……我在想……杜伦的话……他……”
(杜伦的诽谤绝非无缘无故,神塔第九层一定藏着可怕的秘密!所以“我”死在雅里斯怀中时才会那么痛苦、绝望……)
(“我”在担心什么?)
(雅里斯的命运……为承受苦痛而生的命运……指的是什么?)
萧云想不出答案,旁敲侧击地问约翰-迪尔:“你信他的胡说八道吗?”
“不信,从来不信,或者说,任何内心正直的人都不会相信这么低俗、下流、肮脏的诽谤。”
约翰-迪尔不假思索地说道。
“殿下是个高贵的人——我所说的高贵不是出身的高贵,是源于灵魂的高贵——以他的高贵性情,即便对方是神,他也不屑用身体换取利益。如果被强迫,他宁可死掉。”
“我对殿下的另一面并非一无所知,事实上,我曾不止一次作为他的参谋协助他制定残酷的计划。所以我可以无比肯定地宣称——您的哥哥是不屑做那种事的人。”
“……如果……如果是爱情呢?”
“爱情?”
约翰-迪尔露出嘲讽的笑容:“公子,你会将你的马、你的猫、你的狗视为爱人吗?”
“……”
“在被我们称为神的高维度生命眼中,我们是极卑贱低等的存在,甚至不如猫狗在我们心中的地位。这么浅薄的道理连我都懂,比我更聪明的殿下又怎么会相信神和我们之间存在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