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内,安室透作为可以自由活动的代号成员,在组织内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通无阻,尤其是在棚田医药基地里被密切监视一个月后,对比尤其强烈。
虽然理解组织成员阿文刻斯对卧底FBI施加的残酷刑罚,但是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卧底留这么长时间,还要让他——波本,新代号成员亲自见证他所受的苦难。
这完全没有必要不是吗?
他的代号早就是通过重重审核和多次考核任务之后才拿到的,这样多加一道程序仅仅为了杀鸡儆猴吗?
为了告诉新加入的人,你不要是叛徒,不要是卧底,如果是,等待你的就是如此这般?
为了这件事把一个身份明确的卧底至少留下了一年的时间?还专门把他从南美洲带回来?
倒腾了这么长时间,就不怕卧底被救出去逃走吗?
而且简直和安室透印象里的组织成员作风完全相反,安室透在加入大概两个月的时候,他见过处决叛徒的场景。
他虽然是以情报贩子的身份加入的组织,但是那时候他完全是一个无名的最底层,所以被代号成员随手叫走,他让他们几个在晚上十一点到秋田市中心商城地下车库收尸。
那两人都是额头中弹一击毙命。
后来他自己调查过那些人的身份,发现他们是泥惨会派到组织里做间谍的家伙。
安室透摇摇头,最主要的是,朗姆之前给他的任务——接近阿文刻斯,调查掌握他是叛徒的证据,捕风捉影的事情也要写在报告里。
不知道他的任务是不是朗姆亲自下发的,但是阿文刻斯可是亲口说过,他和朗姆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所以如果卧底灰雁之死是组织内的派系斗争就很好解释了。
灰雁真的是卧底吗?
组织内部并不和谐,那么被分成了多少派?朗姆和阿文刻斯都是他知道的极高地位的代号成员,他们之间斗的你死我活,组织boss没有表示吗?
组织内部发生了什么事?每个早就获得代号的成员都知道吗?他没有获得代号的时候,可是听说组织代号成员的地位都是一样的,如今怎么还有高下之分了?
那么组织内成员的结构是怎样的?
如果真的是派系斗争,那么朗姆让他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代号成员,去调查一个身份地位颇高的人,和让他去送死有什么区别?完成的好卸磨杀驴,调查的时候死了就死了?
他如今在组织里还是太没有地位。他需要做什么事情,让高层知道他的能力,不再让他去随便送死。
安室透打开手机,给电脑上传手机里的青梅发给他的信息。
这是他找青梅要的关于罗贝塔阿姨和灰雁伏特加的资料。
按照青梅的说法,都是些打听打听就能了解的东西,他需要把这些资料和他自己调查的东西对比,看看朗姆有没有往里面加料,能不能试探出朗姆那边人对罗贝塔阿姨的态度——是不是真的要因为他初到日本,大家都对他不熟悉,把他塑造成一个卧底、或者心慈手软的废物,然后杀害。
凌晨三点,安室透关上手机,整个人后靠到椅子上,不断的思考不能抑制澎湃的感情。
他能自由活动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安排和他的联络员风见裕也见面。
一个月的严格监控和毫无音讯,还是要去好好告诉他的,风见看到他,自然是非常高兴,但是。
风见说:“……萩原研二警官牺牲了。”
安室透把手臂搭在额头上,逐渐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电脑上有一个黑白的讣告界面,界面上:半长发,身穿机动队警服的青年正在严肃的看向屏幕外。
证件照一点都不好看。
安室透有种做梦的错觉,萩原研二的死亡并不真实。他不能接受,仅仅一个月内,他就在一起爆炸案里去世了。
安室透放下胳膊坐正,他不相信萩原真的就这么殉职了,他的能力有目共嘱。
他要亲自调查这起爆炸案。
四点了,该睡觉了啊。
安室想:有好的身体才是一切的基础,去睡觉吧。安室透调出那次爆炸案的信息,他想,该去睡觉了。安室透还是眼皮都不带眨一下,赤红着眼睛浏览文字。
六点,安室透在心里列出代办事项,他从电脑桌前站起来,想:去吃点面包吧,书包里还有前两天带过来的,然后洗漱去睡五个小时。
安室透迷迷瞪瞪地,下午两点想办法去找找那个叫小黑的青年吧,看能不能再见到阿文刻斯。
………………
上午九点,神奈川,小岛中心疗养院地下一层。
阿文刻斯站在主卧的床前,手里捏着一张米白色的纸卡。
灰雁规整的躺着,就像这一年内的每个他来找他的早晨。
只是今天的他没有呼吸。
阿文刻斯直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痛苦他的离开。
如果他真的有悲伤,那么它们只是几道汇入黑色海洋的分支,但最终都会随着所有其他人的痛苦一起冲破边际,坠落深渊。
阿文刻斯无法自制的耽于破碎的心绪之中,他无法挣脱,也不愿抽身,他自我感怀。
他陷入自己的世界无法挣脱。
他为自己的高尚而落泪。
日华倾泄,琴声悠扬。
“灰雁、灰雁”他喃喃道:“你走慢些吧,请再多等待我吧。”
他想起那些恐惧他的人,那些厌恶他的人,那些斥责他的人。
他在落泪的时候就知道他们都错了。
他咏叹道,喔,我如此深具怜悯之心,我如何不是尔等良人。
他只是驻足不动,鼻尖有血的腥气弥漫,
阿文刻斯抬手扶住额头陷入错乱,那天下午他饿着肚子回家,特别想吃菠萝派。打开门,家里只有难闻的连菠萝派都不想吃、反而想吐到天昏地暗的气味和躺在地上伴着污秽的爸爸妈妈、小黑、还有木阿姨。
尸体们像是黑色海洋中的浮岛,陈列在家里的大厅上,浸染着变成黑色的血水。
在这间卧室里,只见阿文刻斯一步一步地走近灰雁。他抽出床头柜里细长的手术刀。
这样是不对的,阿文刻斯想,他应当浸泡在浓郁的鲜红里。
…………
安室透没有睡够五个小时就起来了,他的睡眠变浅了。
他有小黑的联系方式,是他找发布任务的小白要的。只是不知道小黑会不会加他或者回复他。
安室透一边啃面包一边摆弄着手机,不然就只能去神奈川中心疗养院那里碰碰运气了。
…………
下午一点半,小岛中心疗养院里,阿文刻斯的卧室。
黑朗姆一上午没有看到有人给阿文刻斯他们俩送吃的,觉得不对劲,他走到阿文刻斯的房间外,嗅到门内的血腥气顿觉不妙,猛然闯进去推开阿文刻斯卧室的房门。
黑朗姆白着脸又退了出来,顺便把门带上。
房间里已经臭气熏天,尸块淋漓了。
阿文刻斯靠在床边胳膊撑着床睡觉,头还一点一点的。
那张米白色的被血溅到的卡纸被他握在手里。
卡纸上用英文写着深蓝色的笔迹:
“自从暴露以来,我想过很多次到底要用什么方式离开你,才能让你没有那么痛苦,可是后来我发现,是离开本身令人心碎。
抱歉了,阿文,我不能让自己死在你的手上。
……
无论如何,你要好好活着。
让我们下辈子再见吧。
——灰雁”
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所以安室透那边是得不到什么结果了,他被黑朗姆拦在门外。但是他也没有干等着,而是去了萩原研二殉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