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柳明亮接了任务就出门了。
留下两人在房间内厮磨空气，叶司池崩不住了，“走吧，去野钓营地看看。”
“确定不换身衣裳？”周池钰将筷子撂在饭盒上，用舌尖将侧脸抵出一个鼓包。
叶司池抬手按在他肩上，俯身落下一吻，“还是周探长心思细腻，我比不了。”
“这话你还真说错了，后院里刀哥自己支了一个棚子在哪里剁鸡骨，你这两天是没看见，那血跟骨头渣子溅了一地，回来她身上还带着一股血腥味。”周池钰朝门外努努嘴。
叶司池边解扣子边问，“剁鸡骨干嘛？模拟张老巴的头被砍下来，现场会是什么模样的？”
“不好说，我看八成是为了那一点事。”周池钰跟着解胸前的扣子，“我看啊，刀哥已经走火入魔了。”
砰——
两人齐齐回头看向门口不请自来的温辰馨，两只手上都带着厚制手套，进屋便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面前的护目镜上掺杂着血丝和被剁得粉碎的鸡骨渣。
她瞥了眼系扣子的周池钰，又瞥了眼系扣子的叶司池，“……”
没等两人辩解，她便识趣地退出了会议室，连连叹气抱歉，“我不知道你们刚刚结束，打扰了。你们先穿衣服，等会儿我再进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
“嗤——”周池钰笑了声，将衣服搭在他面前的衣架上，接过叶司池手上的扣子，为他一一解开，“叶队还是别挣扎了，免得到时候越描越黑，我早就跟你说过，女孩子懂得不比你少，你还不信。”
叶司池倾身低头与他额头两两相抵，“所以说，你真的很聪明啊。”
他语气中肯，态度恳切，让周池钰恍惚愣了神，他鄙夷地“切”了声，胸口下的一团火气在对上叶司池呲着大牙乐的面庞之后也偃旗息鼓了。
总算是换好了衣服，刚洗完手的温辰馨和两人对上，她攥着一张手纸擦手，“我记得李局刚走不久，你们……这么快的吗？还是感情不和了？”
周池钰深吸一口气抿唇微笑，“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刀哥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温辰馨自然不信他的话，朝窗外自己支的棚子下指了指，“看见没？那只是我剁碎了一只鸡的效果，如果是人，就算只有一颗头，他的那些骨渣子也会飞溅到地面上。但是从案发现场的状况来看，你们不觉得太干净了吗？”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但是就算有暴雨，那又有什么关系？”温辰馨摆手，示意两人跟她来，站在后|庭院的台阶上，她拿起地面上的水管，对准地面上的骨渣开冲。
“看到了吗？这些骨头渣子根本没办法做到一点都不留，但是现场也只剩那一块，说明什么？说明有人在砍下张老巴的头之后，特意清理了一遍现场！方圆几里都没有这样大面积的骨渣残留，就算张老巴的尸体被搬运过，也不该那么干净。”
周池钰：“啊！那就解释得清了！”
叶司池叹了声气，“你先别解释得清，再换身衣服行不行？这又是血又是骨渣子的，出去不一定被当成什么。”
温辰馨低头收拾自己的战场，“对不起啊！我没控制好力度，不小心误伤了！”
·
“老板，你这儿有没有自己捞上来的虾？”叶司池掐着河边的一根狗尾巴草衔在唇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同野钓营地的老板打招呼。
“嘿！小伙子，你还真是问对人了！”老板放下自己“私人订制”的鱼竿，拍拍巴掌上的土，“我们这儿都是从河里现捞上来的！都新鲜的很！”
“哦……这样啊。”叶司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斜睨身后的周池钰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睛，他当即俯身下来，对着老板笑道，“是这样的，五天之前是不是也有一个长的不胖不瘦的女的来这里买小龙虾？那个谁，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反正是跟电工老张扯皮的那女的。”
“噢，奥！”老板一拧眉，掐着烟嘴扔进河里，用白头巾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我知道，那不是早些年跟那个病秧子结婚的那个吗？嗨呀！你们还真别说，她跟张老巴那点破事儿，谁都知道！”
两人同一时间嗅到了线索的味道，纷纷凑上前，“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周池钰从自己烟盒里递给他一根烟，两人不约而同地蹲坐在河边，只需要一根烟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周池钰为老板点燃烟头。
两人深吸一口气，登时云烟雾绕，老板缓缓开口，“那个刘梅英就是个搞破鞋的，我看王国柱这人也木，也讷。两口子啊——床上肯定是不对付！”
老板抬眼斜觑两人的表情，在得到应得的惊异和一种名为“你连这都知道”的赞扬后，继续娓娓道来，“然后刘梅英就去找张老巴过活，但是张老巴的姘头跟他妈头上的虱子一样抓不清！”
周池钰生理性眨了下眼，这话一点也不假，张老巴确实是个挺飞流的人。
老板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一开始他也不是这样的，但是我们听说啊！是张老巴和一个女的有了孩子，但是刘梅英又想替了这女的，两人一起争执，得了！倒是让人家把孩子给流了，要我说啊，张老巴他纯属就是因为自己想双飞，结果泡汤了，然后这事就怪到王国柱头上。嘿！你们猜怎么着？！”
老板朝两人挤眉弄眼，叶司池又从周池钰烟盒里递上前一根烟，“哎呀！老大哥，你就别跟我们打哈哈了，后来怎么了啊？你快说！”
他得了烟就卖乖，“王国柱那小子真他妈活该，哈哈哈——把自己作进医院里了，我听说啊，还是张老巴打进去的！他把人家原本好好的孩子给祸害死了，不揍死他都是好的！在医院大概也没人管他，估计早就死里面了！”
“嘶——那这刘梅英前几天又回来是为什么？”叶司池将烟头捏在之间捻灭，老板一看就看出了端倪，指着他那一双手，“小伙子，你不是青梧本地人吧？！”
老板黑黢黢的脑门上挂着一道热汗，眼皮半拉盖着半个眼睛，叶司池也不好撒谎，上来就夸人，“还是老板眼尖，我不是青梧本地的，单纯就是为了你的手艺活来的，我们哥几个嘴馋了。”
他话锋一转，“你怎么看出来的？”
“哼——”老板摆正脸，拍了拍裤管上的黄泥，深吸着鼻子吐出一口黄痰，两指夹着烟隔空点两人的脑门，“青梧啊，大老爷们儿吸烟不是插土里就是扔河里，哪有像你一样用指头捻的？这烟嘴有讲究的，插土里敬给土地公，扔河里敬给安平河！”
“是吗？”叶司池识相地将烟蒂插入湿泥内，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唠了这么久还没照顾你生意呢，来两斤麻辣虾尾。”
老板拍手起身，嘴边叼着烟，“得嘞！你俩就等着吧，我的手艺这一片吃了都叫好！”
他转念一想，又开口：“你觉得那刘梅英前两天回来是为什么？”
老板在一片烟熏火燎中瞥他一眼，“还能是为什么？刘梅英以前给男人睡，后来生下孩子就把婚离了，八成啊！就是为了想跟张老巴再续前缘！”
“哦哦……”叶司池抬高手肘搡了下周池钰，低声道，“你觉得这老板话真话假？”
“他连我们是警察都不知道，里面的话又带了那么多个人感情。”周池钰向上扫一眼叶司池，“真的呗。”
“什么个人感情？”叶司池凑近问。
周池钰无语地推开他的脸，“嫉妒。因为他自己睡不到刘梅英，所以各方面都在说张老巴这人不怎么样，还顺带提了提王国柱，你没看见吗？说王国柱被打进医院那时候他明显很高兴，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这起案件的边缘人物，我都要怀疑他是嫌疑人了。”
老板撩起肩上的头巾蹭了蹭汗，朝两人憨笑，前胸后背皆是汗涔涔一片，“快了！就快了！”
“嫌疑人……”叶司池摸了摸下巴，喃喃自问，“那一晚真的没有目击证人吗？而且事情发生在清晨，死亡时间也不是夜深人静的凌晨，电线杆刚好倒了，谁能保证没有证人？”
周池钰指着老板，“问问吧，看他这模样估计还不知道王国柱可能死而复生的事。”
叶司池很利落，嘴也快，“老板！我问你一声，你知道那个王国柱住院之后去哪了吗？原先住在哪儿？”
“他一个病秧子，如果活着，肯定会为了躲张老巴去租房啊！”老板一喷嘴，将那根烟蒂吐到脚边，抬脚将它踩紧泥下，“但是我觉得没戏，住院之后估计也死了吧？反正一直没见过，前几天有警察沿着安平河来找东西，我看啊，要是那孙子真的还活着，估计他也是活不起，偷了人家的东西，早就拍屁股跑路了！”
叶司池提了一嘴，“那就是王国柱还活着？！”
“谁他娘知道呢！”老板将虾尾递给叶司池，“给！拿好，好吃下次再来照顾生意！”
周池钰莞尔，“一定一定！”
叶司池勾着他的肩膀，同老板打哈哈，“那还能不好吃？从河里先捞上来的，新鲜着呢！”
两人相互靠着走远，老板拿着带鱼血的长刀站在两人身后久久凝望着两人，嘴边叼着的烟头被他拿在指尖重重捻灭，最后扔去身后的一口沸腾的大锅内，狠戾的眸光盯紧两人，最后比了口型，“青梧。”
“那这虾怎么办？”周池钰问。
叶司池微微皱眉，“你让我好好想想。”他沉吟片刻，“喂猫吧。”
周池钰倒没什么意见，要是被柳明亮知道了，估计是怒斥他们暴珍天物，但方才那些刀具也看见了，上面不知道沾着多久以前的血，也不知道沾的是什么血……
“哎呀！”周池钰一拍脑门，“我把雅婷的事给忘了，今晚回去跟她好好聊聊，也不知道那丫头有没有退烧。”
叶司池向下斜了他一眼，神情忽而清浅了一些，他抬手伸了个懒腰，“雅婷那丫头就是太体贴你们了，让你们这么不在乎她，还不哭不闹的，哪有个孩子的模样啊？”
“得！叶队教育的是。”周池钰一摊手，顺手将袋子挂到他手腕上，“走了，回警局。”
叶司池要慢他一两步，两人就这样拉开一点距离慢慢走着，他抬头看到路旁的一排整齐望不到边的香樟，绿叶簌簌在响，风声、鸟叫声、心跳声，少年时期不曾有过心动在此刻被定格在一个回眸内。
“叶司池！”周池钰笑着冲他招手，那人却忽然离自己几米远，叶司池将手插入兜内，周池钰摆手更奋力了一些，他和一个张扬的少年一样，“是小猫！这里有诶！快来啊！”
“好啊——”
这场回溯年少、轻狂、不懂事的年纪的时间于匆忙一瞥又结束了，回荡在心脏厚壁上的是一道旖旎的滋味，谈不上多么开心，只是这一刻，叶司池突然好想好想带着周池钰逃离这个世界，他好想去抱这只受伤淋过雨的蝴蝶。
“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但是我是个胆小鬼，你要知道我不仅喜欢你，我还爱你。”
“见你一面真难，让你看清我也很难。”
“那天没下雨，但是你活在我瞳孔里落下的一场雨里。你冲刷过那一点苍翠的记忆，从此我再也无法自拔。”
“时间转动过的痕迹没能留下，我却走不出你的一个眼神，那天我刚好三十了，但真实体会到了，一个迟来的心动。”
叶司池的心声，周池钰听到了吗？
拜托，让他听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