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更衣室里，加布里埃尔立刻就脱了球袜和球鞋，然后皱眉看自己的脚。果然不出他所料啊，袜子上都染红了一点，指甲盖里全是淤血，看着有种心理不适感。

“啊！看得我都不想动它了！”加布里埃尔嫌弃地想着，又有点心痛。

队医想帮他处理一下，加布里埃尔十分抗拒在没有洗澡的时候来干这件事，他非要洗完澡再处理，队医强调立刻冰敷会有好效果。加布里埃尔不听，并且任性地拿着换洗衣服直接就去浴室了。

队医看着一旁的内斯塔，一脸你就这样看着的表情说：“他怎么这样，你不能管管他吗？”

内斯塔耸了耸肩，“我觉得没什么，你尊重一下青少年。”然后开始寻找水瓶喝水，疯狂暗示队医他不是那个和他站同一条战线的人。

队医则是不想放过内斯塔，他明显看出来加布里埃尔会听谁的话了，因此有点锲而不舍，“他不处理很可能会感染你知道吗？那对你们这些用脚的宝贝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内斯塔不太喜欢队医给他们的称谓，也被烦的没办法，于是开始据理力争，“他不是说洗完澡就出来处理吗？你等他出来不行吗？”

队医强调道：“我也说了，沾水就有可能感染，所以要先处理！”

“可他已经进去了，你刚刚干嘛不拦着他？”内斯塔指了指浴室的方向。

“我没拦着吗？是你没拦着！你应该和我一起拦着他。”

“我干嘛帮你拦着他！”内斯塔无语，队医根本什么都不懂，脚指头的痛对现在的小朋友来说又算什么呢？

“你不是他的……”队医卡壳了，“他的……”

“他的？”内斯塔示意队医讲出来。

队医被内斯塔的表情气到，争论的重点好像有点偏离原来的初衷了，“你不是他的朋友吗？还是他的老师。”队医越说越起劲，直接吐出身为非当事人就显得有点过界的话，“还是他在这个更衣室最喜欢的人。”

因为队医的这句话，明显有更多的脑袋开始关注两人这边的情况。

内斯塔也生气了，虽然他来米兰还没多久，但他是有着自己处事标准的球员，“所以我就应该因为他喜欢我而特别对待他是吗？你希望我是这样的人？太可惜了，我不是！”

在队医一副你太不可理喻了的表情中，内斯塔强调道：“希望你正视加贝为进入这个更衣室所做的努力，他不是因为谁的喜欢进来的，也就不会因为谁的喜欢而在这里立足。就算他最讨厌我，为了他的付出，我也会尊重他。”

队医有点被说蒙了，他从没有在这个角度思考过球员们的关系。

无论在哪个行业中，高位者对于低位者的提携，总是绕不开旁人对于两人之间关系的各种猜测。从亲戚关系到会拍马屁，从男女关系到家庭背景、社会关系等，不一而足。

球队更衣室更是这种固有思想的重灾区。一线队二十多个球员当中，除了队长和副队，没有明确的职位来区分谁在俱乐部里话语权更重，但是却能通过薪水高低、主力还是替补等来区分大佬和小弟。更衣室里小弟依附大佬，这之间的关系确立本就是模糊的，充满场下因素的。

除了“场上表现”这个唯一的外在标准，没有其他的可以评判一个球员地位转换的硬性指标，而场上的表现往往需要半个赛季，甚至一个赛季才能比较准确地给出答案。这会使得球员自身的付出，在短时间里会被无视掉，不被认可，这让新人总是会度过很难的一段球队融合期，场外则是更容易被别有用心或是不了解球队的人往那些不怀好意的揣测上面靠拢。

球队大佬对于一个新人仅仅因为喜欢他就对他特别照顾，你让更衣室里其他人怎么想呢？让管理层怎么想呢？让球迷怎么想呢？最后，又让想靠实力和努力上位的新人怎么想呢？这除了能满足大佬的某种地位巩固带来的情绪需求，又到底对谁是一件好事呢？

内斯塔完全不想在米兰搞这些，他无意在米兰站稳脚跟到这种地步，就更不想任何人因为不靠谱的猜测把他牵扯到这上面。

“我没想这些。”队医干巴巴地解释。

“谢天谢地，最起码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我们有我们的相处方式。而现在，我觉得让他一个人待一会也是个很好的主意，这不是我不关心他的表现。”内斯塔没再多说敏感话题，而是重新说起一切的起因，“把你的职业操守先放一放，医患关系也很重要的。”

队医终于理解了，他用和缓的语气说：“我没想到，确实是你考虑的更多，你居然能这么贴心。”

内斯塔摊开双手，一副不知该从何解释的表情。他确实刚来的时候对这里的一切都不那么上心，那怎么了？难道他能简单地忘了拉齐奥？但是认为他对加布里埃尔的关心很少就把他看得太冷血了吧。小孩是那么热情的一个小孩，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小孩，一个很听话进步很快的小孩，一个对米兰的一切爱的那么明显的小孩。

太多可以在意的点了，仅仅从个人的角度出发，他也不可能放任小孩在那里野蛮生长的。

皮尔洛在另一边看得津津有味，能把从不乐意表现这些的内斯塔逼得破大防，这队医有两把刷子的。最主要的是，《更衣室的故事》这电视剧，真的挺好看的，有主要剧情线、次要剧情线，人物关系复杂纠缠，精彩啊。

还好现在在更衣室里的基本都是意大利球员和一些替补，荷兰帮的几个人不在，这让事情更加简单。像是加图索、安布罗西尼、因扎吉甚至是舍甫琴科，他们都对内斯塔的话接受良好，一点怀疑其真实性的想法都没有。

而其他的替补甚至在这件事上发声的能力都没有，他们只是接受队里很多默认规则的人而已。没有不同的声音在这时候干扰众人的判断，这让大家很容易就有了共识，不得不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马尔蒂尼这时候带着一身冷气走了进来，他一走进来就知道这里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但他看大家都比较冷静，知道已经告一段落，为了不重新挑起争执，他没有询问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看了看内斯塔和队医的表情，然后不动声色地走上前，带着柔和的笑意问：“加贝呢？他的同学们想找他合个影。”

“同学们？”内斯塔惊讶于好像一起来了很多人，他在心里想到：“难道是特地组织一起来看的？这场球没赢真是件坏事。”

“合影？”皮尔洛惊讶于加布里埃尔在同学里的高人气，他则是想到：“难道这家伙人见人爱吗？”

“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马尔蒂尼笑了笑，他一副已经搞清楚一切的表情，说道：“不是一起来看的，加贝主动邀请他们来的，据说给了他们优惠，所以这帮同学想当面谢谢他。”

没等其他人有反应，队医先开口了：“可怜的孩子，他只能穿着这双拖鞋去合影了。”说着就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双印着小恶魔“米兰内洛”的米兰特色拖鞋，为了能让加布里埃尔在二月份穿出门去，它甚至是一双棉拖鞋。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移到那双拖鞋上，这个叫米兰内洛的吉祥物没什么不好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幼稚，可能并不符合一些青少年的品味。

“也许他根本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皮尔洛率先开口。

“他怎么样了，我刚刚从场边离开的时候他看起来不太好。”马尔蒂尼看向内斯塔，在这件事上他们之间有一定默契，照顾加布里埃尔是一个明确的责任。

“我一开始就说了，让他一个人呆着最好。我们少做些多余的事不好吗？有时候这也是压力。”内斯塔开始大声强调自己的观点，“你们真的有点烦人了。”

马尔蒂尼有点惊讶内斯塔攻击性的态度，他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争执把内斯塔搞应激了。

“你们真的应该小声点，而且不该这么多人一起讨论这件事。”科斯塔库塔突然插进来一句。

经过科斯塔库塔的提醒，几个人才意识到更衣室里有点过于安静了，显得几个后卫和替补格外地忙碌，颇有一种没事找事干只为了让自己别尴尬的感觉。

如果说刚刚的争执还是需要大家一起见证的，因为那和更衣室里所有人都有点关系，但现在“和同学合影”这完全就是加布里埃尔自己的小事，不应该再在更衣室获得太多关注。

对着镜子整理完自己的发型，因扎吉突然出声：“我一会跟他一起去见他同学，迅速结束，然后送小孩回家，我和他约好了的。”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马尔蒂尼转过身来，看着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番的因扎吉，语气中带着点怀疑。

“这需要报备吗？我和加贝可是好朋友。”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冲他翻白眼的内斯塔，立刻表达自己的看法，“我们都知道小孩脚受伤了，在深夜送他回家难道不是一个好主意吗？我可以闭嘴不说任何煽情的话。”

“不错不错，带上我吧，也送我回家。”皮尔洛积极响应，免费的车不坐白不坐。

看到皮尔洛也要加入，马尔蒂尼明显放心了很多。作为最了解小孩的人，他没有纠结于应该怎样去安慰加布里埃尔，说到底这只是一个赛季中普通的一次平局，没什么可以翻来覆去讲的，他不认为这会给加布里埃尔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困难。

因此他马上改变了之前不赞同的语气说道：“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你再去接他去米兰内洛吗？不然我就找俱乐部工作人员去接他。”

这对球员来说是一个积极信号，内斯塔好奇地小声问：“管理层有什么新想法了吗？”

“是有新想法，一份新合同是肯定的，但是具体的还是得到五六月份。”马尔蒂尼笑眯眯地带来了最好的消息，这让更衣室里最中心的这一圈空气都轻快了几分。

“这才是真的更衣室掌控者。”皮尔洛观察了一圈核心圈层的众人表情，然后对马尔蒂尼的敬畏又上升了一层。

“但是不要说出去好吗，我的朋友们。”马尔蒂尼轻松地说着，让小范围里的人都明白他的态度。

“不用告诉加贝吗？”加图索特地问了一句。

“不用，还有三四个月呢，我们不要再给他增加不确定的考验了。”

众人都表示明白，他们在这一点上还是保持了相同的观点，一个米兰继承人，如何呢？米兰对待继承人的态度就是这样，意大利人热爱从小培养，热爱书写一人一城的传奇，他们的球队里球员关系就是像家人一样延伸的，最小的那一个就该获得最多的宠爱。最起码目前的米兰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