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少万年前，天地一分为三——

分别是人间界孤岛，玄天界四洲四海，以及幽冥鬼界阎罗十殿。

凡者修仙，可从人间界进入玄天界，择一门派苦修，祈求长生；或生前积攒功德，死后入幽冥鬼界谋一官半职。

人间界凡人居多，幽冥界为鬼，而玄天界就比较复杂，有妖族和修士，还有别的精怪。

只是行走在玄天界的，多是修士，其余妖族精怪甚少露面，就算是出世，也大多会隐藏好自己的身份。

秦清意就是妖，不仅是妖，还是妖族的少主。

但她还有另一重身份——剑门藏雪峰亲传大弟子。

在剑门，除了少数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其他人都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剑门弟子。

嗯，一个不知上进，课业永远踩着及格线通过，也不好好练剑，在金丹期待了足足十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整日不是饮酒作乐就是下山游玩的弟子。

别的峰的弟子都挺瞧不上秦清意这幅做派的，毕竟进入内门，谁不想出人头地？谁不想成仙？

秦清意不想。

她可是妖，妖成哪门子仙？

所以别人不理解她，她也无所谓。

总归她不在乎，师尊也不在乎，管别人在不在乎作甚？

所以她并不热衷剑门弟子的课业，有时想起来了就去一下，练剑也是，偶尔想起来了就去演武台耍耍。

更多的时候她就在藏雪峰那几棵桃树上睡觉，然后让两个师弟下山去给她买酒。

不过今日不一样了，今日她得带小师妹去上课，认一认教授课业的长老。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秦清意就睁开了眼。

怀中的小孩儿睡姿很是老实，一晚上基本没怎么动弹过，或许是觉得她怀里暖和，也就翻了个身，紧紧地依偎着她，之后就再没换过姿势。

倒是乖巧得很，秦清意看着周知雪蜷成一团的睡姿，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她动作极轻的起身，捡起床边的衣袍穿上，将自己打理整齐，这才将还在睡梦中的周知雪轻轻拍醒。

周知雪迷蒙睁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秦清意，眼睛一下睁的圆溜溜的。

“师姐好。”她小声唤着。

“看起来你挨着我，睡得还算不错。”秦清意轻笑，揉了揉周知雪毛茸茸的脑袋。

周知雪呜了一声，半晌才反应过来秦清意说了什么，小家伙眼睛又圆了几分，看看秦清意，又低头看看床榻，脸一下子通红无比。

“师姐怎么会在......”她的房间里？

周知雪想问，却又不好意思，毕竟方才师姐起身时，她还是有些知觉的，只是当时脑袋迷蒙，以为尚在做梦。

那现在看来，昨夜后半夜温暖的梦境和紧贴的柔软触感，也都是师姐带来的。

秦清意见状更是起了逗弄人的心思，她顺手拿下周知雪搭在一旁椅子上的衣物，递给她：“昨夜你冷的像块冰，冷的发抖，刚巧被我察觉，只好来看看你，后半夜你呜咽着往我怀里钻，可还记得？”

“不曾...不曾记得这些。”周知雪红着脸摇头，她后半夜睡得沉，丝毫不知这些事。

不过秦清意也没说错，后半夜周知雪寻到热源，的确是无意识的往她怀里拱，手紧紧揽着她，临到天明才堪堪松开。

她倒是睡得好了，自己却因为不能适应与人同榻清醒到天明，尤其是还要运转灵力给她镇压体内寒气，更是不敢松懈。

不过好在她如今修为也不需过多睡眠，故而今早起来尚能精神抖擞。

等洗漱完毕，秦清意便牵着小小的周知雪出了峰。

“今日得巧，刚好是教习剑法的卫长老当值，等下见到卫长老不必紧张，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一路上，察觉到周知雪紧张的手心冒汗，本就不大的孩子紧绷着一张小脸，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的。

偏生问她紧不紧张，周知雪还故作镇定坦然的摇头，每次的回答都是“不紧张”。

秦清意忍着笑，倒也没戳破她，只是脚程慢了又慢，几近日上三竿，两人才晃晃悠悠的到了课堂。

不过倒也没有迟了课程，时间卡的刚刚巧，她们落地的时候，切磋剑法的弟子们刚收拾好现场残局，寻找着自己的位置落座，等待卫长老到来授课。

卫长老的剑法课堂设立在剑门的悟道崖，这里是剑门历代长老感悟道法的地方，而剑门之人，用的最多的趁手兵器自然是剑，时间长了，这里的山崖断壁上全是剑门长老们悟道时留下的剑痕。

这些剑痕中大多蕴藏着悟道者当时最接近大道真理的道韵，这里自然也就成了后辈弟子们悟道的最佳地点。

其实天下兵器，剑反倒是最令人摒弃嫌弃的。从古至今，凡用兵者，都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而剑在一众占尽优势的兵器中并不显眼，故而被各种嫌弃。

然天下万法，自有破局之路。虽被万般嫌弃，亦有人将剑拾起，在众多人不解的目光中，将剑用到炉火纯青。

那人就是无咎仙尊，天下所有用剑之人的师祖，剑门开宗立派的根本。相传正是无咎仙尊将剑道一脉发扬光大，开创了人人皆可练剑，万物皆可为剑的先河，这才有了今日剑道香火昌盛，经久不衰的局面。

如今玄天界，修剑者占十之五六，其中多般又都是师承剑门，或曾受过剑门教导之人。

由此，剑门在玄天界的受尊敬程度可见一斑。

秦清意想起自己当初，也正是因为剑门的知名度，才答应和闻清真人来到剑门，希望能学点和妖族不一样的东西。

只是没料到闻清真人是个不靠谱的，把她捡回来往藏雪峰一丢就不管了，美名其曰让她自力更生。这也就算了，还总是在外面乱捡孩子，捡完孩子就丢给她，实打实的不靠谱。

秦清意撇撇嘴，忽略掉这些没用的，带着周知雪走到了自己当初悟道的位置，藏雪峰有自己的听课地盘，她刚一过去，早早就到了场地并且已经寻了位置坐下的谢诉和胡羽立刻迎了过来。

“师姐，你来了。”谢诉朝秦清意问好。

胡羽则是小心的看着秦清意身侧的周知雪，歉然开口：“对不起小师妹，昨日是我太过莽撞，惊吓到你了。”

他昨日哭过一场后被谢诉连拖带拽的拉回了他的内室，又好生被教训了一顿，才明白过来昨日自己的话伤到了小师妹的心。

原本还在忐忑该如何道歉，这倒是巧了，他们在剑道课上又遇到了。

周围别的峰前来听课的弟子看到秦清意身边的新面孔，一个个窃窃私语起来，他们可还没忘前几日的八卦，想来这就是藏雪峰新收的弟子了。

周知雪轻轻摇头，她并未想过要怪谁：“师兄并非有意。”

胡羽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突兀传来的低咳打断了：“藏雪峰的弟子，已到授课时间，为何还未落座？”

是卫长老的声音，胡羽听得脊背皮一紧，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低头：“抱歉卫长老，弟子这就落座。”

周知雪沿着声音看向胡羽口中的“卫长老”。

卫长老一身剑门长老服饰，面上不苟言笑，苍蓝色的衣襟衬得她肤色愈发莹白，凤眼锋利，扶剑走来时身侧带来一阵竹子的清气。

或许是周知雪盯得太久了，路过她身边时，卫长老侧过头：

“闻清新收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