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就见外了,都是朋友,分什么你的我的。”戚子楚扬起下巴,摆出了一副欠打的模样,“既然在这儿,就快些出来招待招待我。”
话音落下,苏甯弦却没有吭声。
戚子楚等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催促道:“你怎么不答话?”
这时,屋内终于传来了声音,只听苏甯弦轻声道:“我只穿了里衣,不宜见客。”
听了这话,戚子楚一脸不解:“那你穿上外袍不就行了。”
苏甯弦:“......”
这个神经大条的男人为什么偏偏现在来?
此时此刻,苏甯弦正被包裹在一层如泡沫般的屏障之中,屏障里邪气流转不停,渐渐融进了她的经脉。
她了解沈雁杳。
前几日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沈雁杳不可能允许苏陵游再踏入禁地半步。
当然,这位事务繁忙的掌门更不可能来。
正因为如此,苏甯弦才敢在禁地里吸收邪气,却没想到会迎来这么一个不速之客。
好在那人走的时候在这里设了结界,就算戚子楚再怎么天资卓越,也不过是一介凡胎,自然也是感知不到任何一丝邪气的。
但凭苏甯弦对他的了解,估计这人会在这里吵闹个没完,也是有够麻烦的。
想了想,她只好沉声道:“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戚子楚纳闷道:“为什么?我以前来的时候,你都很开心的。”
“...那是以前。”苏甯弦道,“现如今,我和沈雁杳的期限已到,而你的选择,我早就知晓。”
戚子楚简直哭笑不得,他一撩衣摆,坐在了石凳上:“那你说说看,我会做什么选择。”
苏甯弦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自然是帮她。”
“为什么?”戚子楚挑了挑眉。
“她是一派之主,是玄门翘楚。”苏甯弦自嘲一笑,“哪像我,不过是她不要的东西,见不得光。”
戚子楚却无奈地笑笑,轻轻摇了摇头:“你猜错了,我谁都不会帮。”
苏甯弦没有答话,因为她并没有相信戚子楚的说辞,也懒得理他。
戚子楚自顾自地说道:“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你们都是我的好友,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坚定,苏甯弦反而愣了一下。
可还没等她有所感动,戚子楚便又不正经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笑道:“不过,谁让你们自己不听话,折腾成了今日这般模样,又能怪的了谁呢?”
苏甯弦:“......”
过了半晌,她冷声道:“这与我又有何干?一切都是沈雁杳一意孤行,是她咎由自取。”
一阵微风忽而抚过,石蒜花海簌簌作响。
戚子楚道:“...你真的这么想?”
“自然。”苏甯弦没有丝毫犹豫,“既然都是她的错,又为什么让我来承担,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不公平的事情?”
“凭什么她想把我关起来就关起来?”
“凭什么她可以随时见到阿陵?”
“凭什么她可以受众人朝拜,心安理得当她的一派掌门?”
“凭什么她能活在光芒下,而我只能死在阴暗里?”
苏甯弦越说越激动,连声音都开始颤抖。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戚子楚,你说这究竟是凭什么?”
“阿弦。”戚子楚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窗棂,对上了苏甯弦的眼睛,“你到底是恨她,还是恨你自己。”
“别那么叫我。”苏甯弦摇摇头,“她可以是沈雁杳,但我却不能再是苏甯弦。”
戚子楚还欲再说些什么,可苏甯弦却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戚子楚,你走吧。”
戚子楚一愣,尬笑道:“阿弦,我们已经许久未见了......”
“我说了,你可以走了,我不想见你。”苏甯弦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我的,我说不见就是不见,你难道还想擅闯女子闺房吗?”
戚子楚被她噎了一下,不管是沈雁杳,还是苏甯弦,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对待戚子楚时脾气极差。
“好啦,我走我走,你别生气。”
戚子楚只好起身理了理衣摆,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屋内,苏甯弦的眼眶有些许湿润,一直待到禁地的结界打开又关上,才颤声说道;“戚子楚,我们确实许久未见了。”
离开禁地后,戚子楚又去找了沈雁杳,他虽然没有见到苏甯弦,但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我和你说,她最近情绪不太好,你多注意注意。”
沈雁杳瞥了戚子楚一眼,道:“她情绪一直都不好。”
戚子楚“啧”了一声:“我说真的,没和你开玩笑。”
“我也是说真的,什么时候带着你那几个小徒弟离开这里?”沈雁杳道,“镜山河可不是替你养孩子的地方。”
“再等等嘛,我总觉得会发生点儿什么。”戚子楚摆摆手,“再说了,我的徒弟多聪明!”
“...是很聪明,但请你不要咒我。”
......
一晃眼便过去了三天。
在这几天里,镜山河异常平静,就像前几日的事儿根本就没发生过一样。
冯照影一个人走在路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简直是太无聊了!
自打来到了襄城,她唯一做过的事儿就是去找温渐寻。
温渐寻倒是平安回来了,却是黎岁落找回来的,要这么算下来,她什么都没做成。
从前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冯照影还会去找师兄师姐唠唠嗑,可如今却是连好玩儿的话题都没有了。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冯照影仰起头,一缕阳光透过云彩,落在她的脸颊。
忽然,她的眼底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冯照影低下头,看见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
“天呐,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冯照影盯着小白猫,眼睛直放光,“长得好可爱呀!”
小白猫回头看了她一眼,“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喂!别走呀,既然来了就陪我玩一会儿嘛!”冯照影见它跑了,拔腿就追,生怕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一点儿乐趣就此消失。
一人一猫就这样越跑越远,却没注意到天边忽然聚集起来的乌云。
不知过了多久,身前的小白猫终于停了下来。
冯照影在它身后气喘吁吁地站定:“终于追上你了!”
可小白猫却突然炸开了毛,弓着身子向后退去。
看它这样,冯照影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安静至极,只有一座高大的山矗立在此。
“这里是...后山?”
冯照影隐隐有了猜测,那日黎岁落把温渐寻带回来时,便提到了“后山”这两个字,他虽没有多说什么,但直觉告诉冯照影,这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一边想着,一边抱起了吓得走不动路的小白猫:“别怕,我们走。”
可还没等她走几步,后方的山体就开始震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枷锁一般。
天色越来越暗,不知从何处刮来了一阵及其阴冷的风,吹的冯照影眼泪都差点儿流出来。
她腾出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眼时,却赫然变换了一番景象!
天空变成了暗红色,不断有碎石从山上滚落,过不了多久便会分崩离析。
“不行!得赶紧去找沈前辈和师兄师姐!”
冯照影紧紧皱着眉,从乾坤袋翻出了许久不用的佩剑,抱着小白猫御剑飞驰而去。
下一刻,山体便被人猛然冲破!
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半空,周身萦绕着浓重的邪气。
此人正是苏甯弦。
她的额头上隐隐浮现着黑色的纹路,衬着她的容颜,显得美艳而又危险。
苏甯弦淡淡地看了一眼默风堂的方向,缓缓勾起了唇。
“沈雁杳,你输了。”
说完,她一挥衣袖,霎那间便消失在原地。
默风堂中,沈雁杳正在处理门中事务。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她应了句;“请进。”
黎岁落推开门,面色微沉:“沈前辈,后山出事了。”
沈雁杳这才透过敞开的门,看见了外面不祥的光景。
她阴着脸站起身,迅速走到了屋外:“这是怎么回事?”
黎岁落摇摇头,道:“我与师弟在院中练剑时,忽觉天边有些异样,且后山之地邪气甚重,便特来禀告前辈。”
“看这架势,像是有不得了的东西混了进来。”温渐寻站在黎岁落身侧,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听了他们两人的话,沈雁杳拂袖便走,却被跌跌撞撞赶来的冯照影撞了个满怀。
“沈前辈,对不住!”关键时刻,冯照影顾不得什么礼仪,她抓着沈雁杳的袖子,赶紧说道:“后山塌了!”
后山塌了。
关着苏甯弦的那座山,塌了。
沈雁杳当机立断,对几个小辈说道:“你们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她本想召唤出那扇通往禁地的“门”,可却发现自己与禁地结界的联系竟然断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翩然而至,在沈雁杳的身前轻轻落下。
苏甯弦眉眼带笑,柔声问道:“沈掌门,你要去哪里呀?”
“......”
沈雁杳皱着眉,声音冷的像在雪里浸泡过的酒:“你入魔了。”
此话一出,便激起了千层浪。
黎岁落与温渐寻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不过短短几日,这位阿姐的身份竟然有如此变化,着实令人震惊。
“师兄,苏陵游......”温渐寻在黎岁落的耳边轻声说道,还没有说完,黎岁落就摇了摇头。
“他会来的。”黎岁落说道。
来亲自接受这残忍的事实。
“没错,我入魔了。”苏甯弦笑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又与你何干呢?如今结界已毁,禁地从此不复存在,你又能拿我怎么办?”
沈雁杳死死盯着她额头上的魔印,一字一句道:“苏甯弦,你会后悔的。”
“我从未做过后悔之事。”苏甯弦道,“沈雁杳,你我本是一体,一念成仙,一念成魔,谁都不比谁高贵。”
顿了顿,苏甯弦又抿唇笑了:“还是说...你依然认为,我这只被你割裂出来的魂魄,是那般不堪吗?”
听到这儿,黎岁落蹙起了眉。
正如温渐寻所说,沈雁杳与苏甯弦的长相有七分相似,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
这两个人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看着沈雁杳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苏甯弦放肆地笑出了声,还欲再刺激她几句,却被一个嘶哑的声音打断了。
“阿姐!!!”
沈雁杳和苏甯弦同时回过头去,看向了匆匆赶来的苏陵游。
苏陵游在不远处停住脚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泪水已经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阿姐...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