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枪口瞬间对准祝余,一旁的小狼眼看就要朝他奔来,却被一个士兵拦住去路。
有人在喊:“又发现一个!”
还有人在警告祝余:“别动!”
似乎只要祝余动一下,无数子弹就会直奔他的脑袋而来。
警报声还在“嗡嗡哇哇”响个不停,白袍女人面色难看地丢下仪器,踉跄着后退几步,用最快的速度远离眼前这个危险人物。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祝余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成了疑似被感染分子。
“等等。”祝余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混乱中。
有人从后面将他狠狠压制在桌面上,他的后背被人用枪柄死死抵住,即使祝余全程都没有要攻击别人。周围一片混乱,后面排队的人群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还有小狼朝他挣扎想要跑来的呜咽声,贺老三响亮的呼喊声,士兵的呵斥声。。。。。。无数声音传进祝余耳朵里,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了上辈子,那个同样被拦在回家路上的时候。
脸颊被抵在冰凉的桌面上摩擦,有人正准备给他带上止咬头套,那是一种对感染者应急使用的器具,头套里有让人嘴巴无法合上的装置,人戴上后只能张着嘴。头套拿出来的那一刻,祝余捏紧了拳头,指缝里电光隐隐露出,他本不想这样的。
“等一下。”
就在祝余酝酿准备出拳之际,一个女声颤抖着响起,是一开始那个白袍女人。
她似乎在这里有些地位,士兵们竟纷纷停下动作。女人重重呼吸了几下,似乎冷静了许多后朝被按在桌子上的祝余走来。
祝余就看到女人带着手套的手朝他脸上伸来,不顾周围的警告声,女人扒开了祝余的眼皮,看完后又扒开了另一只。紧接着祝余就看到她拿起桌面上一直叫个不停的监测器开始研究起来,过了会儿,女人开口:“这个监测器坏了。”
压着祝余的士兵皱眉:“你确定?”
白袍女人点点头,拿起一根全新的针头就扎进了祝余的颈侧。祝余只觉得颈侧一痛,就看到白袍女人将带着他颈部血液的试纸插进了另一个全新的仪器中,这一次,仪器亮起了“滴滴”的绿光。
白袍女人摊开设备给那个士兵看:“最近测试太多了,有些设备是会出现bug。”
那士兵将信将疑,却还是在白袍女人的视线中将祝余放开。
祝余缓缓起身,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小狼被放开,第一时间冲进了他怀里。祝余安抚了几下,将目光看向那白袍女人。
女人正摆弄着那个坏了的设备,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抬起头来:“怎么?有事?”一副祝余怎么还不走的表情。
见状,祝余心中疑惑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刚才这乌龙事件已经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这里,这是他所不愿意的。因此,祝余朝她点了点头,转身带着小狼快步进了城。
门口随着祝余的离开,再次恢复了安静。
*
“怎么了?看什么呢?”
“没有。”程澈回答,视线却还停留在那个方向。
计非白见他这样,顺着视线看过去,神色满是淡然:“哦,估计有被感染后还想混进来的人。这段时间抓了好几个了。”
“是么?”程澈含糊回答,视线却控制不住往那头看,只因为他刚才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可是人影在混乱中一闪而过,程澈觉得自己恐怕是又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睛,在计非白的催促下上了车。
“走吧。回去。”
车门关上,朝着指挥中心驶去。
*
祝余没来过A-2基地,因此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原本他可以去求助程澈,但现在谭冰那件事他说不清楚,程澈那里他也打算暂时作罢。寻一个落脚处,成了他现在面临的难题。
上辈子他被钟想他们带回H-1基地后就一直住在训练中心,和小队成员们同吃同住。仅有的经验都是训练场上的,这次被投入一个陌生的基地中,第一次,祝余心里有些没底。
毕竟还带着个孩子,祝余只能寻了个小巷子就钻了进去,想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个住处。正走着,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老弟!”
祝余停住脚步,回头就看到贺老三挺着大肚腩费力地朝他跑来,一边招手还一边叫他。
见他停下来,贺老三紧着几步跑来,到了祝余跟前时已经是满脸是汗,直喘粗气:“哎呦,兄弟。我说你走得够快的啊。”
对这人自来熟的性子,祝余是心有防备的。他没吭声,只是看着这人。
贺老三见他这样子也不恼,只是咧开他那口黄牙笑着说:“哎呦,你别这么防着我。我就是看你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想着你应该需要个住处。这不,我正好能帮你不是?”
过分热情引人怀疑,祝余冷着脸压低声音说:“我没钱。”
贺老三明显一愣,似乎思考了几秒,又连连摆手说道:“哎呦,看你说的。都是兄弟,什么钱不钱的。”
这话说得祝余在内心翻了个大白眼,不是钱的事,那就是更大的事,祝余才不和他扯这些,转身就要离开。
见人要走,贺老三慌了。他伸手一把拦住祝余,面色有些为难地道:“哎呀哎呀,你这怎么脾气这么急。这样吧,钱好说,你晚些给就是了,怎么样?”
直到此时,祝余算是看透了这人三分,正好他需要个去处,跟着看看也无妨。于是开口:“什么价?”
贺老三思索片刻,装出一副格外为难的样子,伸出三根手指:“30个积分一天,给你个割肉价,怎么样?”
“。。。去看看。”托钟想的福,上辈子他成天在自己耳边念叨房价和肉价,让祝余还算是了解基地的价格汇率。30积分一个晚上应该不算贵,祝余想想,点了头。
见人点头,贺老三又咧开一口黄牙笑出了声。他走在前头给祝余带路,一路上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东打听西打听,试图和祝余说点什么。祝余却只是点头摇头敷衍过去。
贺老三见这人嘴严得很,也就没了趣味。
两人穿过数条街道,直到走进一条满是污水的小巷子时,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儿,30一晚,童叟无欺。”贺老三满意地掐着腰,挺着大肚子说。
那是一个很小的门脸,藏在巷子深处,细细窄窄的一条楼,每层只有一扇窗户,往上望去,就像是在两栋楼之间临时加盖起的房子。有些窗户开着,露出几根杆子搭成的衣架,上面挂着几件随风招摇的衣物。总之,就是简陋得可以。
祝余收回视线,和身边的小狼对视一眼。小男孩倒是对好坏没什么感知,只是好奇地透过左眼打量着那栋房子。
【。。。。。。】
哪怕是上辈子被丧尸围困孤注一掷时,也没住过这样的地方。祝余心里是有些抵触的,他有洁癖。
“怎么样?”贺老三嘴角的笑意不减,就要拉着人往门里进,“老板娘,来人啦!”
单薄的门板被他粗暴推开,门梁上悬挂的风铃被晃得直响,“滴玲玲”清脆的响声吸引了小狼的视线。贺老三熟练地收紧肚子,侧身穿过大门,在里面直朝祝余招手。
“快进来,兄弟。”
想到现在自己毕竟一穷二白,祝余闭了闭眼,深呼吸后抬腿迈进了门。
*
里面倒是比外面看着好一些,毕竟少了满地的泥水,只是略显老旧的地板在人走过时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前台坐着一个低垂着眉眼的女人,听见贺老三的喊声也没抬头,只是嘴里骂骂咧咧:“死老三,你还知道回来!怎么不死外边呢?”
被骂的男人却丝毫不生气,反而是赶忙挺着肚子跑过去,垫着脚尽可能凑得更前面些,嘴里满是求饶:“老板娘,饶了我吧。快看看,我这不是给你带回来个买卖吗?”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瞟着站在大堂中央的祝余两人。
被叫老板娘的女人这才抬眼看了看,却还是兴致缺缺:“有几分么?还带个孩子,没积分我这儿可不留。”
没等祝余开口,贺老三就赶忙说:“放心放心,我这儿有。”
老板娘扫了他一眼:“你?”
贺老三忙给祝余疯狂使眼色,嘴里说道:“这是我落了难的亲戚,来投奔我的。你也知道我那儿,哪里住得了人。我这不是就想到你这儿了么?”
虽然不知道这人什么意思,但祝余打算看看再说,因此也没拆穿他,反而点点头:“嗯,亲戚。”
老板娘看看贺老三,又看看祝余两人,眼底升起了些兴趣。只见她缓缓起身,放下手里一直摆弄的指甲锉,抱着手臂袅袅婷婷地摇摆着,就从前台走了出来。女人涂抹着厚重的粉底,眉眼上贴着廉价却“颤悠悠”的睫毛,又细又长的眼线勾勒出眼尾的形状,却不能掩盖衰老带来的细纹。
她走到祝余跟前时,祝余就闻到浓重又甜腻的香水味道,直冲进鼻子里,有些痒。将凑到门口看风铃的小狼拉到身边,祝余自己则在帽衫的阴影之下站着任人打量。
女人围着祝余两人转了个圈,眼底透出些玩味来。她扭头对凑过来的贺老三说:“这是你家亲戚?”语气里满是不相信。
贺老三一边狂和祝余使眼色,一边点头答应着,身体还不忘记往老板娘跟前凑个不停。
“那当然了。你看看,这还带个孩子,脏成这样儿,可挺不容易啊!”贺老三一边说一边就要伸手去摸小狼,却被男孩突然露出的狠厉的眼神吓得收回了手。
祝余拉住小狼,捏了捏他的肩膀。
老板娘漆黑的眼仁在厚重的睫毛掩盖之下左右直转,之后一甩手回了前台:“算了。别给我惹事就成。”说完就从台下掏出串钥匙丢给贺老三,“去502吧。10点以后没有热水,价格老样子。”这话说完还不忘看向贺老三,眼神里的说道儿怕是够写本书了。
祝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并不在意。只是跟着贺老三上了楼,临走前又看了前台一眼,正巧和那老板娘对视。
女人的眼睛亮得很,让祝余有一瞬间觉得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