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时间说长不长,能让她手指的伤恢复至毫无痕迹,也足以让百里谷主他们做出第一批人族的药给沈遇白服下。
据说还做了两个外型版本,丹药和汤药。
丹药一日一颗,汤药一天三顿。
顶级药材的药效可不是吹的,将将几日光景,都不用靠扎针叫醒他吃药,沈遇白自五天起就不再昏睡。
白日里正常如初,只是夜晚还需要安寝。
当然这个正常如初指的是气色,实际上他清醒后那两天连床都下不了,喝药都费劲,也就这几天才好转不少。
听齐峰主这么说,她随口一问:“那他之前怎么喝药的?你们喂他喝?”
提到这个齐览就来气,“那小子能这么乖就好了!他说什么也不肯让别人喂他,身上所有力气都用在自己动手一口气把药灌下去,喝完就要死不活地躺着,然后积攒精力等下一次喝药!”
百里云起精准点评,“倔驴!”
还真是如此,以沈遇白的性子,怕是宁愿不吃也不会愿意在清醒状态下被人喂着服药,他拗着脾气的模样可不是倔驴嘛!
想象着他睁着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到喝药的时间就硬撑着爬起来一饮而尽,接着继续躺回去看床顶的画面,就觉得好笑。
她忍不住也没忍,同两位长辈一起笑得前俯后仰,好半天才继续打听其他人寻药材的进展。
“除了龙血晶,其他的都在回程中。”
想知道的都差不多清楚了,她不再打扰两位医修大能讨论下一步的医治方案,闲庭信步地去后院找辞辞。
沈遇白的丹药一炉练了几十颗,够他吃好一阵子,但汤药只能现煮现喝。
自然不可能让百里谷主和齐峰主整日守着熬药砂锅,于是这个任务便落到了齐峰主的爱徒乔夕辞头上。
闻雾青进门时差点没敢认,眼前这个头发凌乱双目无神的女子,真的是她活泼开朗又爱美的好闺闺辞辞嘛?
她踱步上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下坐在小凳子上盯着药壶出神的人,辞辞扭过头抬眼看见她如同看到救命恩人一般,紧紧抱住她的腰,口中呜哇乱叫。
“呜呜呜!青青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我师父他们有多过分!!!从你走的那天起就一直让我磨药熬药!还说什么信不过别人这种屁话!我现在恨不得毒死沈遇白!”
“呃…你不是说过你以前连续熬过几个月的药嘛?怎么才几天就被折磨成这样了?”她用手指帮辞辞顺着头发问道。
辞辞控诉的声音更大了,“以前好歹是有帮手的啊!他们现在就逮着我一个人薅!从药材处理到按分量熬制统统都是我来做!这药一熬就是两个时辰啊!六个时辰的熬药时间加上杂七杂八的准备,我一天还能有几个时辰的空闲?!这就罢了,连给沈遇白送药也是我去!我整日除了在这里守着这个炉子就是去见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还不如跟你们出去寻药材呢!”
那确实是有些辛苦,她连忙语气夸张地说:“哇!我们辞辞这么厉害呢!难怪你师父说沈遇白恢复得很快,原来是因为有辞辞在背后默默付出呀!要我说别人来肯定做得没你仔细,熬出来的药也没你熬的好喝!”
被她哄小孩子一样哄了几句的辞辞喜笑颜开,颇为自得,“那必须的!也不打听打听我乔某人是谁!两百岁以内医修第一人是也!”
话音刚落,辞辞似想起来什么,松开搂着她的手拿起一旁的长勺在咕嘟咕嘟冒泡的药壶里搅动了几下,又将柴火抽出来些许使药壶底下火力减少,做完这些才继续扑入她的怀中继续撒娇。
其实辞辞也不是真的非常抵触干这些活,只是他们都不在,凌云宗留下的弟子皆要守在掌门那边,清风谷内她也没什么熟人,连个在熬药时陪她说说话的人都没有,才会暴躁至此。
现下被哄了会,就也不烦闷了,一边看着火候一边跟她聊八卦。
什么百里谷主的徒弟不爱救人爱下毒,什么清风谷的灵植园被新来的弟子用热水浇灌死了一大片,甚至连有些什么人在清风谷内看病也被辞辞说得头头是道。
“你这日子不是过得挺有趣嘛!这才几日就听说了这么多清风谷的大小逸闻,怕是认识了不少朋友吧?”她收回方才的哄小孩语气,用略带戏谑的眼神瞅了辞辞一眼。
社交能手辞辞摆摆手,谦虚道:“都是我晚上没事的时候出去闲逛听来的,一些其他宗门的道友时常会在清风谷的静心亭聚会,我凑凑热闹而已。”
她瞬间就懂了是哪种聚会,八卦交流分享会呗,看来大家在这里治病的时光都挺无聊的。
见她跃跃欲试,辞辞心领神会,一脸包在我身上的表情,“今天晚上就带你去!”
约好碰头的时间地点,她问起沈遇白的药材来。
“辞辞,龙血晶是什么啊?为什么只有这个还没拿到?”
“一般人听到龙血晶这个名字,都会以为是龙血凝成的晶体,其实它是一种颜色鲜艳得像血一样的晶石,因唯独在龙的巢穴里形成,才叫做龙血晶。没拿到的理由不就是没人和龙族关系好么,虽说托了妖王去周转,可人家龙族也不一定卖这个面子。”
和龙族有关的事情,确实有些难办,如果说妖族有对人族的恨意排行榜,那龙族一定是断层第一。
作为妖中神兽,龙全身都是宝,从可以制成武器的龙须龙鳞,到吃了能增强体质的龙血龙肉,龙族一直是被人族疯狂猎杀的头号对象。
几千年的围剿下来,龙族几度差点灭绝,若不是他们族民太少,以他们的作战能力,妖王之位未必会落到鹿蜀族。
据说当年签订和平协议,妖族中反抗最激烈的就是龙族了,只是胳膊拗不过大腿,最后咬牙切齿的走了,隐居在离人界最远的领地。
不过她记得,在妖市的时候,沈遇白好像说过他和妖市的主人有些交情,而那妖市的主人,不正是应龙族吗?
想到这里,她问盯着药壶的辞辞:“所以现在是龙族不肯给龙血晶,还是我们达不到他们开的条件?”
“都不是,是压根联系不上龙族。他们族本来就数量稀少,又是独居习性,领地那么大一时半会也找不见踪迹。”
也不知道沈遇白平时是怎么联系上的,难不成也是逍遥令?
残阳西斜,辞辞小心地把熬了一下午的药连同药壶安放在托盘上,接着从芥子袋中取出一个崭新的碗来,一同交给了闻雾青。
“既然你回来了,也该让我休息休息,这送药的活就交给你了,青青,我相信你可以的!”
送个药而已,至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嘛!
实在不忍心拒绝辞辞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她视死如归地端起托盘,一步一个脚印地迈向沈遇白所在的院子。
在推开房门前,她不断地在心里默念:平常心平常心,厚脸皮厚脸皮。
她拖得,药拖不得。
设想过一进门就看见沈遇白躺在床上,然后或许会在她的搀扶下半坐起身,再接过她递来的汤药服下,但他的身体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柔弱。
昏暗的房间内只点了一盏灯,沈遇白垂头靠着软垫半躺着,被子盖上腰间,月白中衣下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搭在床边。
披散的头发遮住了部分侧脸,闻声望来的眼珠清清澈澈,说不尽的病中美人模样。
见她迟迟没有靠近,他低落地敛下眼眸,声音也带着几分落寞,“你回来了。”
她不自在地干咳了声,回过神心虚地走上前,把托盘放在床头的矮凳上,倒出满满的一碗药来,端至他面前。
习惯性想接过直接咽下,手才刚刚抬起,就被她另一只空着的手按住,肌肤相触他心头大跳,下意识地看向她,却撞入一双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
“这药这么烫,我喂你吧?”
药壶被施了保温法阵,哪怕她磨蹭了一段时间也没有变凉,碗中热气腾腾地冒着烟。
从芥子袋中拿出一柄汤匙,她轻轻地探入搅动了几下深褐色汤药,继而带出些许在勺中,吹了吹才送至他有些干燥的唇边。
沈遇白微微启唇,一勺汤药就顺着勺子边缘流入口中,明明是苦的不能再苦的药,他却恍惚喝出了一丝蜜味。
没加糖也没加蜜的汤药被她一勺一勺地舀起,偶有不小心流下嘴角的药汁也很快被她用手帕擦去,突出的喉结滚动着吞咽,在两人沉默的配合下,不消片刻已见了碗底。
他没有拒绝她,任由她做着她想做的事,就和那天一样。
白玉无瑕的瓷碗本该在他喝完药后被清洗干净妥善保管,她在他咽下最后一口时同他打着商量道,“我帮你收着碗和汤匙,以后都我来喂你喝药好吗?”
“嗯…”他从喉间哼出一声。
听话的人应该得到奖励,她飞快地往他嘴里塞了颗在回来的路上买的蜜饯,笑盈盈地自己也吃了一颗。
“是不是好吃又不甜腻?我可是试了几十种才选出来的,而且辞辞说吃这个不会影响药性,可以给你解解苦。”
含着蜜饯的沈遇白没有吭声,只一味地垂眼盯着她,顺着她细腻小巧的耳垂,一路蔓延到纤细白皙的脖颈,把她盯得耳根发红才大发慈悲地开口。
“那日…”
才说了两个字就立刻被她抢断,她面红耳赤小声又急促地叫了一声,“那日是我失礼了,我后来好好反省了自己,不该那么莽撞粗鲁。”
还失礼呢,用757的话来说就是耍流氓。
哪有人说完“我想要你”后直接亲上去的啊!亲了就算了,亲完还把人家保持清醒的针拔了,不给一点表达喜恶的空间。
负五十她就是这么造的嘛!
这些她不在的时日沈遇白暗自思索过提起那日后无数种她的反应,眼下的赔礼道歉也在他的设想内,收回粘腻的视线在心底轻嘲道果然如此。
消化好所有的情绪,他现下还反过来宽慰她道:“师妹,你若有什么想要的想做的,直接告诉我便好,不用再…那般。”
怎么说得好像她是为了什么才亲他一样,她皱着眉如同上次一样强硬地捏住他的下巴,让他被迫扬起头,只是这次她没有亲上去,而是轻声问他。
“你讨厌我吗?”
他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慌乱,急忙回答,“当然不,我绝不会讨厌你。”
“那就是讨厌我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