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渝已经在树上凹了好久的姿势了。她最近摸清了江寒朔的行径,还专门让人用事拦了一拦他。她在院中找了许久,找到一个可以被江之禾看见的树。这几棵树树枝极细,她全凭着自己的内力撑着在树上的姿势。
只是却久久等不来江之禾。她在树上看着江之禾就那样静静坐在桌前,很听她兄长的话,没有擅自外出。可是李渝看出来,江之禾的心思全然不在书上。她看到好几次江之禾看着窗外飞过的小雀儿发呆。
李渝唤来前段日子母后送来的小猫,一只特不怕生的猫,想着用小猫引出来江之禾。
她成功了。江之禾出来了,也看到她了。只是江之禾的眼神,带着警惕。
李渝一眼看出了原因,是她莽撞了,她只顾着想见到江之禾,却忽略了她现在是男子身,这种行为,与流氓无异。
李渝怕误会加深,忙解释说自己的宅邸其实就在旁边,只是府中小猫是个爱动的主,跑过了隔墙,她来找,小猫却不肯走,一直卧在树下,她无法,也不好不打招呼进他人家中,只能待在树上,却不小心因着明媚的日光小憩了一会。
假的,都是假的,全是借口,宅邸是她在看江寒朔买下此处后跟着来的。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江之禾身边的事情这么上心,江之禾的名字很能牵动她的心弦。想不通,李渝就暂时把其抛在一边。
还没等江之禾想清楚堂堂一亲王,宅邸竟在此偏僻处,这时,前院突然响起了兄长回来的声音。
端亲王突然抬手,拂下来江之禾发间的小花,又一跃,飞回了隔院,走之前跟江之禾说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不能让江寒朔知道。
江之禾没来得及回话,旁边就没了声音,阿兄也刚好穿廊而至。
“阿禾,怎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江之禾回头看了一眼现在已经空空的树杈,轻声道:“阿兄,刚刚有只猫。”
“猫?阿禾想养猫吗?阿兄给你买来?”
江之禾不是这个意思,她摇摇头,拒绝了。
江之禾从一地白色落花中走出,迎上江寒朔。
“阿兄今日怎回来这么早?”
江寒朔虚扶住她,走向屋内。
“今日事务少,闲时跟同僚谈起家中姊妹,兄长想着这段时间放你一人独自在家,应是寂寞的,想着多寻些时间陪你。”
江之禾听阿兄这么说,她是很开心的,但是她也知道,兄长的事情更为重要。
“阿兄,我自己可以的,你专心忙你的事就成,前些日子还有京中姑娘给我递帖子,参加赏花宴。”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江之禾宽这阿兄的心。但是江寒朔看着还是不太放心。
是以,江寒朔提出等下个休沐日带着阿禾好好看看这京城。
时间一晃,江寒朔的休沐日到了,江寒朔为了给妹妹一个对京城美好的印象,私下探究了好久。
江寒朔带着妹妹从早市开始,一处一处给她介绍,以及京中各家的关系也趁此给江之禾讲讲。
兄妹俩走着走着,江之禾看中了一个小糖人,江寒朔在摊旁等着付钱。江之禾却又被前方的吵闹声勾住了。她依稀看见一蒙着面纱的女子被一高大男子拦住去路。
江之禾一看,不得了,京城竟然也有登徒子!
……好姑娘,其实哪里都有登徒子。
江之禾匆忙给阿兄说了一声,没等阿兄回应,就急匆匆走过去,想要帮那女子。
当年清然交给过她一些防身的招式,她觉得自己还是能出手试一试的。
“住手,放开她,光天化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那男子望向江之禾,开口讥讽:“干什么?小女娃娃,你倒是问问这姑娘要干什么,她吃完饭不付钱,想吃霸王餐啊!”
啊?
江之禾本来以为这会是一个良家女子被流氓调戏,然后她出手相救的美好话本,结果是这姑娘理亏在先。
她看了一眼那姑娘,那姑娘眼神透亮,挥开扯住她衣服的人,说:“我没说不给啊,我只是现在身上没带,我一会就可以给你啊,只是你不让我去拿钱。”
说着,跑到江之禾身后,江之禾不自觉伸出手臂护住她。
那男子不是不讲理的主,只是他没法确定不给钱这姑娘说的是不是真话,只能拦着。现在看到有人出头,就对那出头的江之禾说:“姑娘,你想学英雄救美来一出美救美,可以,你把钱给她付上吧。”
江寒朔正付着钱,没听清妹妹说的话,只言让妹妹稍等,结果一回头,身边不见了妹妹,自家妹妹正直直站在圈中,讨伐着那个男子。江寒朔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听见那人朝妹妹要钱,江寒朔一点点挤进去,拿出身上的钱交给了那人。
“冒犯了,家妹一时没看清状况,钱在这,点点?”
那男子拿出应付的,把剩下的给了江寒朔,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江之禾有些心虚看着阿兄,已经做好被阿兄骂的准备了,但是阿兄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还将刚刚买下的糖人递给她。
“阿兄,你不生气吗?”
江寒朔明白江之禾的意思,跟她讲:“为什么要生气,阿兄很高兴,我们阿禾是一个路见不平的好姑娘,有义气,当然,以后要是再多点认真就更好了。”
江寒朔还是有些不赞成她囫囵吞枣就把自己卷进麻烦中。
“那个,容我说一句?”
被江之禾救下的女子在两人之间的存在感及弱,她觉得自己再不说话,就要被彻底无视了。
她微微弯身行礼。
“小女子多谢二位相救,钱小女子很快就可以还上,敢问两位恩人名讳?”
“在下江寒朔,这是家妹江之禾。”
江寒朔回礼。
那女子回江寒朔:“原来是探花郎江大人,小女子杳清然见过大人。”
“竟是祁阳郡主,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郡主谅解。”
两人文绉绉一套又一套说辞,江之禾从头到尾就只听得到“祁阳郡主杳清然”这几个字了。
这时,杳清然的面纱不知怎的,滑落下来,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只有眼睛有一丝的熟悉感。
她是杳清然,那那个“杳清然”呢,是谁……
其实,江之禾已经有猜测了,她却不敢信,端亲王是男子,怎会……怎会……
江之禾脑中乱嗡嗡的。
两眼茫然往四处晃,就这样跟一双怒气刚散,惊喜浮上的双眼对上了。
是端亲王,身后还跟着许多侍从,朝他们走来。
杳清然见来人,小跑着迎上去,嘴里喊着“表哥。”
李渝离开宫就回了王府,却听下人说郡主自己跑出府了,甩开了所有侍从。杳清然是前几日来的,这几天一点没让李渝消停,跟在她身后解决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她带人出来找杳清然,下人说郡主和一人起了争执,被人救下了。
李渝没等下人说清楚是谁帮了她,气冲冲带着人打算好好给杳清然说道一番。
谁知,就这样,撞上了江之禾两兄妹。
李渝本打算说一句“巧遇”,但是看到江之禾满脸空白,眼神恍惚,再想到杳清然好像跟江之禾和江寒朔说了什么。
李渝突然意识到,江之禾已经知道她不是杳清然了。
……这都是什么事啊!
江寒朔给她行礼,李渝凭着习惯回礼,全然没了来之前的怒气,只想着如何跟江之禾说清楚这件事。
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被非身边亲近之人知道了真正身份,李渝早就让人去处理了,她看到江之禾,却没了这种想法,只试图冒出一个又一听起来合理的解释的念头。
江寒朔不知道两人有那么多纠纠缠缠,他今日是带着妹妹出来游玩的,寒暄几句就打算拉着妹妹走,端亲王的侍从在杳清然的指挥下将钱交给他,江寒朔收下,拱手告辞。
江之禾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真的是端亲王的妹妹,她看,明明是真的是端亲王本人。
端亲王是女儿身,这事又有多少人知道呢……这么大一个秘密让她知道了,她还能活着吗?
江之禾心思千回百转。
她是不是活不了了啊,她还没看着阿兄成亲呢,还没有见到未来的嫂嫂,她还能见到阿爹阿娘吗……
江之禾僵住了,兄长说什么做什么她跟着做什么,如行尸走肉般。
兄长要拉着她走,江之禾顺着阿兄走。
他们被李渝拦下了。
江之禾惊恐,难道要被灭口了吗?
李渝说如此凑巧,要请他们去春和楼吃中饭,感谢江寒朔的出手相救。
江之禾听完,深觉这是一场鸿门宴。匆忙就想拒绝。
江寒朔在她开口之前拒绝了李渝的好意。
“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在下和家妹有要事在身,恐不能赴请,望殿下恕罪。”
李渝看着很遗憾,但是没为难他们,跟他们说办事要紧,让他们先行。
说话间,李渝一直是看着江之禾的,江之禾却不敢看她,低着头站在兄长身后,一言不发。
李渝很想让两人留下,但她看着江之禾惶恐不安的眼神,知道这件事给了她太大的冲击,江之禾需要静静。最后无奈让两人先行。
李渝看着兄妹两人身影渐行渐远,等到看不见两人便回头给了杳清然一眼刀。
“怎……怎么了?”
杳清然问出口的话底气十分不足,她看表哥这样子,自己好像给表哥惹了大麻烦,虽然她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总之,杳清然凭自己多年惹怒李渝后的经验,决定先示弱。
“回去面壁思过半日,自己想。”
李渝一甩袖子,她暂时不太想看见杳清然。
闹心。
她就说今日出门时眼皮一直跳,就不太像什么出门的好征兆。
她还得回去好好想想怎么跟江之禾解释,她看着江之禾已经开始躲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