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那日,杳清然一早从宫中跑出,身后跟着一群侍女浩浩荡荡来到江家。
江寒朔当值,不在家,林福毕恭毕敬将杳清然请进来。
杳清然熟门熟路摸到江之禾的小院,却没见到人。
“人呢?”
杳清然扑了个空,转头问跟在一旁的林福。
林福拱手回她:“殿下,小姐大概是去后院了。”
杳清然忽地想起前些日子江之禾声称种花这事。
难道江之禾还在捣鼓她那片小地……
思及此,杳清然摆摆手示意林福下去,叫上身旁的侍女。
“我知道了,我自去寻她,你忙你的吧。文善,和我走。”
杳清然带着文善轻车熟路走向后院。一过拱门,打眼便看到江之禾,拎着木桶在浇花。
杳清然眼神示意文善在原地等她,她一个人脚步轻轻,鬼鬼祟祟走到江之禾身后。
“干什么呢?”
杳清然拍了江之禾的左肩,在她回头时,从右肩处冒出。
江之禾却十分准确看向右边。完全是被杳清然闹得没脾气的样子。
“这花长这么快,才几日没见,空土地就种满花了?”
杳清然手上没闲着,揪着花的一片叶子轻轻晃动。
“活株移植罢了,哪有生长如此飞快的种子。”
江之禾将最后的几株花浇完水,拎着木桶走开。
“时辰还早,落落怎么这时来了?”
江之禾边擦着手边问她。
“姨母说她想先见见你。”
杳清然一是自己想来,二是身上还奉着太后的懿旨。
江之禾:“嗯?”
想见她,宴会上自然可以见的,让杳清然如此早来,她有些想不通。
对上江之禾疑惑的眼神,杳清然恍然大悟,随后解释道:“是这样的,姨母想在宴会之前见你。姨母说到时候她只走过过场就走了,不想待在那里让大家都不自在,若是在众人面前召见你,反而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太后从得知江之禾入京城后就很想见见她。但李渝不让,说是怕吓到江之禾,再者一时也找不到理由唤她入宫。如今杳清然的提议一下子让她抓住机会,自是想着尽早见到最好。
杳清然解释清了个中缘由,看向江之禾,等着江之禾的下文。
江之禾不太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对于这事的想法,便是随着杳清然来。
“好。”
江之禾一点头,杳清然拉着她就走。
“欸,我的桶……”
“回来再管你的桶吧。”
江之禾被杳清然按在梳妆台前,杳清然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看着镜中表情懵懂的人。
“我前几日让人做了好几件衣服,都很适合你,一件一件试。然后跟我美美进宫。”
杳清然的侍女将带来的东西一一呈上。杳清然兴致勃勃拎起一件衣裳往江之禾身上比划。
江之禾抿唇看着,终是没忍住开口道:“王爷前些日子送来一件衣裳,说是宴会……”
在杳清然的直视下,江之禾声音越来越小,眼睛来回乱转。
“什么?我表哥不靠谱,肯定没我选的好。”杳清然将手里的衣物放下,凑到江之禾身旁,“你放哪里了,我看看。”
江之禾起身,从小柜子里拿出整齐放好的衣裳,递给杳清然。
杳清然做好了将其贬的一文不值的准备,可等她拿到手中,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样式新颖、针脚细密、布料舒适,颜色也很衬江之禾。
杳清然发现,这件衣裳,竟然意外的合适……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李渝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但她比较嘴硬:“嗯,勉勉强强吧……也就比我选的好看一点点。”
杳清然伸出手指,拇指掐着小指肚,口中念叨着“一点点”。
最后还是决定换上了李渝送来的靛蓝色长裙。
文善简单给江之禾梳洗打扮一番,杳清然绕着江之禾走了几圈,频频点头。
“很好,我们这就进宫,姨母见到你肯定很高兴。”
杳清然依旧是一身常服,江之禾被她拉着来回收拾,等坐上马车,方才想起询问。
“落落不需要换吉服吗?”
这些也是当时交她礼仪的人告知她的,以前江之禾对此一点也不了解,为了此次宫宴,她从兄长书房翻出相关的书籍记录,狠狠恶补一番,对于不理解的地方,好学地寻着人问。
今日杳清然来时,穿着常服,她还以为是要和她一起拾掇好才会进宫。
杳清然拿出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糕点,打开放在两人之间,捏起一块,摇头晃脑解释道:“我回宫内换,时辰还早,等你见过姨母后我就换上。”
马车停在宫门外,接引宫女早早就在宫门前侯着两人。
“见过殿下。”
宫女行礼后带着两人走向太后宫殿。
四周环境安静异常,路过的太监宫女脚步匆匆,低头走路,见到杳清然后行跪拜礼。
红墙金瓦,宫道漫长。
江之禾跟在杳清然身后,一时没敢张望,常听外人提及宫规森严,直到今日亲眼所见,江之禾才感受到其中的压迫感。
今早轻松的心情烟消云散,莫名有一股慌乱萦绕心头。江之禾一时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激动。
“殿下稍等,奴婢去通报太后。”
杳清然点头,等宫女离开,她回头递给江之禾一个“安心”的眼神。
杳清然凑近江之禾,小声说道:“别怕,姨母不吃人的。”
给江之禾逗笑了。
江之禾不小心笑出声,环顾一下四周,宫女们都低着头,江之禾立刻收起笑。
江之禾两人被引着进了室内。
一跨过门槛,杳清然就开始喊:“姨母,你的好落落来了,快看我把谁带来了。”
越过遮挡的屏风,江之禾看清了坐在主位上之人的面貌。
很美的女子,头上配饰江之禾看不懂,却只知是凤冠,身着大红长衣,端坐主位。
只一眼,江之禾便不敢再看,连忙跪下行礼:“民女江之禾参见太后,太后金安。”
“平身吧。”
江之禾站起身,低头立在原地。兄长说,不可直视皇家之人,江之禾照做。不过李渝和杳清然是个例外,稀里糊涂关系就好得不得了。
是以她没能看到高位上的太后,皱着眉扶了一下珠钗。
“江家姑娘,来我这里,让我好好看看你。”
听到太后唤她,江之禾愣了一下,茫然无措看向杳清然。
杳清然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小声道:“快去。”
江之禾规规矩矩走到太后身边,太后笑着看着她,将其拉坐在身旁,握住江之禾的手,轻拍了两下。
“我很早就听无更提起你了,之前就想见见你。无更那孩子怕我吓到你,不让我见。搞得我会吃人一般,真是的……”
江之禾想起李渝之前告知她的字,这才明白太后所言之人是谁。
“太后不会吃人的……”
江之禾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秃噜着嘴皮子一句无心之话说出了口。
完蛋了,她这是在干什么啊……
江之禾恨不得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管住自己的嘴好好说话。
“哈哈哈哈哈,你这孩子,怪有意思的。好了好了,放松,我不会吃人的。”
“听无更说你救过她,我该谢谢你啊,不然,我就见不到她了。”
太后的情绪低落几分,江之禾忙安慰她:“王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福气在后头,后面都会平平安安的。”
太后勾起嘴角,笑着道:“你看看我,倒是让一孩子安慰起我了。文松,把我准备的镯子拿来。”
后半句话是对着身旁站着的贴身侍女说的。
文松转身拿来一个红棕色的盒子,打开盖子,双手奉上。
太后拿出镯子便要给江之禾戴上。
江之禾受宠若惊,刚要拒绝,太后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给你的,就拿着,在我这不必拘谨。你看,学学落落,”
杳清然没个正行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往嘴里塞着吃的。江之禾看过来,她还装模作样坐直身子,拿起手帕擦擦嘴。
江之禾:“……”她不是太想那样……
“好了好了,让落落带着你去御花园逛逛,今年的花开得格外盛,我就不留你们了。”
太后趁江之禾不注意,将镯子给她戴上。江之禾无法,乖乖谢恩。
“去吧去吧。”
“民女告退。”
江之禾和杳清然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太后突然塌了腰。
“快快快,文松,把我头上这些乱七八糟的钗子全部拆掉,可沉死我了……”
“一会儿还要出去的呀……”
“那就一会儿再说,不行了不行了,太沉了,我之前就说,这玩意就该废除。结果那群老古董们天天上书明里暗里跟姓李的批评我……”
江之禾绝对想不到,刚刚一脸严肃正经的太后,在她走之后,完全没了太后的架势。
距宴帖里的时间还有不久,杳清然顺着太后的意思,带着江之禾来到御花园。
园内零零散散已经有些官家女在宫女的接引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着什么。
杳清然探头望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孤零零站在一亭子下,一动不动望着远处发呆。
杳清然拉着江之禾走向她,对江之禾道:“阿禾,我带你认识个人。”
“谁?”
“都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