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落杳清然耳朵里就妥妥变成耍流氓了。
就算这衣服是她表哥送的,但也不能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说这种话啊,传出去让江之禾的名声怎么保。
“什么衬不衬的,江姑娘可是天生丽质。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赶过去了,表哥回见。”
杳清然试图打哈哈绕过李渝。
李渝倒是侧身让过,杳清然看着没想到竟会如此顺利,拉着江之禾和都越走时,眼中还有疑惑。
李渝近日公务缠身,让靖久将衣裳送去后,她还没见江之禾穿过,很想知道合不合身。正好今日汇报公务时皇兄留下她用膳,忽听靖久的通报,她饭还没吃一点,将皇兄撇在殿内,孤身一人出来寻江之禾。
李渝站在原地看着三人走远,江之禾落在后面,在转过拐角时突然回头,朝她笑着摆手。
那日宴会之后,江之禾的生活渐渐恢复平静。
像往常一样,白天在医馆,贺太医出诊她坐诊,贺太医坐诊她写方子抓药。偶尔被杳清然拉着外出,夜晚回江家和下值的江寒朔聊着身边事。
这天,病患极少,贺太医也没出诊,江之禾像往常一样就着日光站在柜台后看书。
突然间天色暗沉下去,狂风忽起,外面的纸棚被吹得东倒西歪,噼里啪啦的雨滴声一刻不停打在树叶上砖瓦上。大片的乌云遮挡住天空,再不见一丝日光,街上行人神色匆匆。雨越下越大,这阵势疑似天崩地裂。
江之禾和药童匆匆忙忙将窗户关上,贺太医在后院收着晾晒的衣物。
药童托着腮坐在大堂的桌子边,对江之禾道:“阿禾姑娘,等雨停了再走吧。”
药童是贺太医当年收养的一个孤儿,叫贺旭,江之禾平常喊他小旭。
“好。”
眼见着是走不了了,江之禾安之若素,挑亮灯,继续看着自己的书。
在雨滴拍打树叶和呼啸的风声中,江之禾捕捉到一阵极其规律的敲门声。
贺旭也听到了,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开门。
江之禾实在没想到如此恶劣的天气,会有伤得如此重之人上门。
这是一个一身紧身黑衣的女子面色苍白看着她们,身上多处伤口,衣服多处划口,血顺着那姑娘的腿流下。
雨水掺杂着流出的血,暗红色顺着裂缝洇入土地。
那女子身形不稳,摇摇欲坠。
江之禾和贺旭连忙将人迎进来。
将人扶进来,江之禾便要去找贺太医,衣袖却被人拽住了。是那个女子,她死死拽住江之禾的袖子,明明自己已经没多少力气了,却还是不肯放开。看向江之禾的眼神满是警惕和戒备,甚至江之禾看出了杀意。
“你是谁?贺太医呢?”
一旁的贺旭见情况不对,连忙解释:“这是王爷带来的人,江之禾姑娘。”
听到这话,女子眼中的警惕消散,松开了拽住江之禾袖口的手。
“你跟我一样?”
话音未落,女子就晕了过去。
一样,什么一样。江之禾有些糊涂了。
但现在的情形,已经没有给她细想的时间了,她抓起墙角的伞,推开后门打开伞,冲进雨幕,去后院寻贺长延。
“贺大夫,贺大夫,有病人。”
江之禾找到刚刚放好衣物的贺长延,和贺长延描述了一下看到的情况。
贺长延听完,顾不上关柜子,急急忙忙跑出去。
“贺大夫,伞!”
江之禾举着伞跟在他身后。
那个女子已经被贺旭放在了小屋的床上。
贺长延仔仔细细检查着女子的伤口,指挥着江之禾清洗和帮忙包扎着伤口。
这女子身上除了深可见骨的剑伤,还有留有白痕的陈年老伤,一眼看去,极为惨烈。
雨还在下着,风声却小了,那名女子无意识疼痛的叫喊声也渐渐低了,贺长延终于止住了所有伤口的血,并将其包扎好。
贺长延收起手中的镊子,在清水中洗净染血的双手。
贺长延擦干净水,对着一脸焦急看着床上人的江之禾道:“今日不会再有人来了。雨小了,让小旭通知你兄长来接你,趁着这会儿回家吧,一会儿再下大了就不好回去了。”
江之禾看看床上脸色惨白的女子,一时有些不忍。
“贺大夫,我今晚留在医馆照顾她吧,万一半夜发了热,有个女子在这也是好些。”
江之禾敢说想留,贺长延却不敢留她在此。
一是床上这人身份不简单,一时不能让江之禾继续留着,二是,就端亲王当时的态度,他今日敢留江之禾,明日就可能被训。
这事,他还得通知王府的人。
武功虽不算很强,但在王府暗卫中身手处上层的靖琳,受了如此重的伤,必有大事发生,这种事情,恐不方便江之禾继续留下来。
贺长延思索片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江之禾劝走了。
其实是江之禾不想他为难。
江之禾不傻,从那女子一开始的警惕,到听到“王爷”后的松手,再到现在贺长延一直搓着的双手。贺长延有个习惯,可能他本人都没意识到,他想方设法意图瞒天过海时,会不停搓手,这是江之禾在这么多日子里慢慢发现的。
那女子的伤和贺长延的态度,江之禾也明白这件事已经超出自己可以涉及的范围了。
所以,她顺着贺长延的说法回家。
江之禾坐在大堂等着兄长,雨淅淅沥沥下着,天色不早了,乌云散开一些也不见大片的光。
江之禾盯着门口一滴一滴打在青石板上的水滴,心里默默数着。
数到第一百次,江寒朔来了。
江寒朔收起油纸伞,带着一身水气,潮湿感扑面而来,夹杂着书墨的气息。
“兄长……”
“阿禾,回家了。”
江之禾回了家,但一整晚都有些心不在焉,吃饭的时候江寒朔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回话。江寒朔生怕她下雨遭了凉,伸手探她额头。
“阿兄,我没事,我刚刚在想事情。”
江之禾乖乖坐着等江寒朔收回手。
没事自然最好,江寒朔可不想自家平常不怎么生病的小妹跟他待一段时间大病小病不断,那太可怕了,被爹和娘知道绝对会被念叨没完的。
“我让厨房熬了姜汤,一会儿让林福给你送去,喝完姜汤再睡觉。”
一夜无梦。
江之禾心里揣着昨日的事情,醒来极早,她到前院时,江寒朔刚要离开。
“阿禾起来了?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江之禾偏头感受了一下,摇摇头道:“没有。”
“那就好,兄长到时辰了,该走了。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让贺大夫看看。”
江寒朔简单交代几句,见江之禾是真的无事后,他转身出了家门。
对江之禾来说,时辰还早,她回到后院看了看那几株花。
昨日的雨很大,打落许多花叶,一片又一片花瓣躺在地上,看着可怜兮兮的。
江之禾寻来扫帚,将落花扫在土地里,也算是“落叶归了根”。
家中无事,江之禾提前来到医馆。
医馆门开着,贺旭坐在椅子上发呆。
“江姑娘来了。”
江之禾点点头,环顾四周,没看到贺长延。
“贺大夫呢?”
“师父出诊去了。”
“有户人家的小儿昨日受了惊,染了寒,一直啼哭,师父一早便被叫走了。”
“那昨日那个女子呢?”江之禾还是没忍住问,昨日那情况太惨烈了些。
贺旭乖乖回道:“今早醒过一次,喝了药,现在又昏过去了。”
“那就好,醒了就好。”
江之禾不再惦念着这事,站在药柜旁认着药。
后门处突然有异动,一个她熟悉的人从后院走进来。
“王爷?”江之禾惊讶地看着皱着眉走来的李渝。
李渝凝重的脸色在看到江之禾后缓和不少。
江之禾看到李渝第一反应,是她又受伤了。
不怪江之禾会这样想,自从在山崖下救下受重伤的李渝,江之禾算是认识到了什么叫“朝廷险恶”。
江之禾走进她,伸手拽着她的袖子,看来看去,试图找到受伤之处。
“王爷又受伤了吗?”
江之禾神情紧张,眼神担忧。
李渝任由她摆弄,笑道:“无伤,无伤。你看,好着呢。”
江之禾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那王爷来这……”
话刚出口,江之禾就想闭嘴,来这还能做什么,联想一下昨日的姑娘,只能是这事了。
江之禾及时住嘴,呵呵笑着,转身要回原位。
被李渝拉住了。
李渝身后的靖久左看看右看看,拉着贺旭,搭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带出了门。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
江之禾疑惑不解看着她。
“里间的人是王府的,王府派出去搜集情报的暗卫。”
李渝就这么把那女子的身份坦然告知江之禾。
“王爷为何要告诉我这么多?”
“我信你。”
一句话,将江之禾划到李渝的阵营。李渝没打算瞒她,只是事情太多太杂,总有顾不到之处,如今有了契机,李渝自是抓住。
“以后细说,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阿禾,劳你照顾好内里的女子,她身上有我需要的情报,还不能出事。”
看她如此严肃,江之禾自是上心,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