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渝脚步匆匆离开了，贺旭却还在外面不知做些什么。
无法询问贺旭那姑娘的状况，江之禾决定自己去看。
烧好热水，江之禾拿着帕子进里间。
那女子还在昏迷中，脸色依旧苍白，但看去较昨日还算好些，嘴唇上有了一丝血色。
她像是做了什么噩梦般，眉头紧皱，睡梦中竟还攥紧着拳头。
江之禾将水放在一旁，沾湿手帕，拧干后一点一点擦净床上女子额角流下的冷汗。
江之禾将她露在外面的部分用热手怕擦过，温柔地将她紧握的手放松开来。
江之禾把手帕搭在盆子边缘，将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臂放进被子，掖好被角。
贺旭被靖久拽出去后聊了一堆无厘头的话，一句又一句，什么问候贺旭一天忙忙碌碌累不累，什么有没有远大的抱负。
这都是些什么啊，贺旭只觉他没话找话。在他快招架不住时，端亲王终于出来了，贺旭像看到了救星般，朝着李渝行礼，然后挣开靖久搭在肩膀上的手。
“靖久，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吗？”
“回王爷，已经在王府了。”
“走。”
“恭送王爷。”
贺旭看着两人走远，便返回医馆。
刚好看到江之禾端着盆子出来。
贺旭赶忙搭手接过。
江之禾顺势交给他，带好门。
“有劳。”
贺旭物归原处，问了一嘴里面人的情况，江之禾一一告知。
江之禾刚坐下，门外突然传来了小孩的哭喊声，夹杂着男子的叹息声和哄劝。
“没事我们到医馆了，阿锦不哭了，不哭。”
江之禾站起身迎上去，是一个中年男子怀中抱着一个约莫不到十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双手摊开，满是血和擦伤，白净的小脸上泪水混着泥土，完全成了泥猫。
贺大夫还没回来，怕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医馆只剩下江之禾和贺旭。
庆幸只是跌倒擦伤，江之禾还是能把握的。
她和贺旭配合着为小姑娘清洗伤口，包上纱布止血。
“会有点疼，忍一忍。”
江之禾温声细语哄着她，小姑娘比她想的要坚强许多，咬着下嘴唇吸着鼻子狠狠点头。
收拾好一切，江之禾用手帕擦净满是泪痕的小脸，变术法一样摸出几块糖块，塞进小姑娘手里。
小姑娘还不好意思接，偏头看了看大概是爹爹的男子一眼，中年男子点头，她才小心翼翼接过。
“谢谢大夫姐姐。”
江之禾笑着摸摸她的头，将她安顿在一旁，腾出来空闲，她好奇问中年男子。
“这是怎么了？”
虽说雨天刚过，街上路滑，也不至于摔出这么严重的伤。
那名中年男子叹口气，扯起袖子擦着冷汗，道：“官府在抓人，小孩子又乱跑，碰到了，摔伤了。”
从他的描述里，江之禾慢慢明了了事情缘由。
江之禾来京城不久，活动范围小，家中事务也不需她操心，所有用品都是林福备好的，倒是没去过早市。
中年男子是家里代代做豆腐卖豆腐的。今日家里姑娘非要扒着他说出门帮忙，他拗不过，便带上了他。
本来想着早市上不会出什么事情，谁知竟碰上府衙抓人，说着是小偷，那阵仗不小，他家姑娘是个爱凑热闹的主，一时没看住就跑到人群里，那贼人和她擦肩而过，官府人抓人是碰到阿锦，撞倒了，摔了一身伤。
领头那人看着异常凶狠，中年男子抱住自己的孩子，敢怒却不敢言，姑娘在怀中哭着。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人长的五大三粗，却还有些善心，让手下人赔了些银两。
孩子的伤耽误不得，他拜托旁人看着摊子，带着孩子急急赶来。
“哦，大夫，这会留疤吗？”
伤处包扎好了，镇静下来忽地想起来。留下疤痕对一个姑娘家家来说，可不是小事情。
“不会的，好好养着，结痂后不要抓挠，脱落后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中年男子看着乖乖坐着吃着糖块的闺女，不禁笑着。
“豁，我的摊子。”
笑着笑着，男子想起来自己孤零零留在早市的摊子。
“阿锦，跟爹爹走吧，咱们去看摊子。”男子朝闺女招招手，那姑娘慢慢挨到父亲身旁，腿上有伤，走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江之禾看着不忍，开口道：“要不，让阿锦待在这里吧。回去忙起来顾不上她，再出个事就不好了。”
“这……”
中年男子低头看了眼拉住自己衣角的孩子，看着可怜巴巴的，眼角还红着，时不时吸两下鼻子。
“劳您费心了。”
他蹲下身子看着姑娘，道：“阿锦，在医馆待会儿好不好，等爹爹卖完豆腐就接你走？”
阿锦看看爹爹又抬头看看一旁温柔的大夫姐姐，她眨巴眨巴眼睛，笑着狠狠点头。
阿锦用着稚嫩的声音说着成熟的话宽慰她爹爹：“嗯嗯，放心吧爹爹，阿锦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的。我等爹爹来接我。”
阿锦的爹走了，江之禾拉着阿锦在角落坐下，倒了些水，在柜子角落里翻出一本带画的书递给阿锦。
“阿锦识字吗？”
“认识的。”小姑娘乖乖点头。
“那你坐在这里看看书吧，等你爹爹来接你，我先去忙了。”
江之禾安顿好小姑娘，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个几个病患和抓药的人。
差不多都是小病小伤，江之禾很轻松就能解决。在医馆这么久，药柜里药材的位置，江之禾一清二楚，倒背如流，抓药这事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忙来忙去，忙到阿锦的爹爹接走了她，日头渐渐倾斜。晌午到了，贺长延还没回来。
“阿禾姑娘，吃饭了。”
贺旭在后院中架起小桌，两个小菜和米饭，全是贺旭一人完成。一开始来到这里时，江之禾还惊奇过贺旭的手艺。
贺旭说是因为师父贺长延忙起来总是会忘了吃饭，他便和邻家大娘学了做菜。
江之禾坐下，夹了两筷子菜，还是没忍住问道：“贺大夫现在还没回来，要去找找他吗？”
这是江之禾来的长道医馆后第一次遇见中午吃饭不见贺大夫，以前贺大夫出诊总能在正午准时返回。
贺旭看着一点也不着急。
“没事，这才是正常的，你没来以前就是这样，师父经常忙到傍晚才回。前一段时间，师父怕你在此不适应，就会提前回来，吃过饭再匆匆跑出去。”
啊？
江之禾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心头涌上暖意。
虽说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两人也不是喜欢吃饭时说话的主，摸摸埋头吃饭。
有几只小雀不怕人，落在脚边，啄着地，一阵重物落地的声响打断了此刻的静谧。
是昨日那姑娘待的房间传来的声音。
江之禾放下碗筷，站起身匆匆赶去。
推开门，入目的便是女子倒在地上，正艰难撑起身子。身上的伤口因着她的大动作已经渗出血来了，白色的纱布上沾了红血，异常刺目。
“姑娘，不要动了，伤口要裂开了。”
江之禾忙走到她身旁，小心翼翼扶起她，将她扶回床上。
“姑娘，快，快去找王爷，我有要事要报。”女子握住她的手，语气焦急万分，一副江之禾不答应她就要跑出去的样子。
贺旭跟在江之禾身后进了里间，听到此话，连忙出声：“靖琳姑娘，我去吧，让江姑娘在这照顾你，我快一些。”
贺旭转身就走，江之禾坐在床边，握住靖琳的手安抚她。
靖琳看着贺旭离开，松了一口气，若不是身体不允许，她自己就去了。
昨日被人算计，她本想回王府，谁知竟被那人猜中了行踪，在回王府的路上堵着她，无法她只得转身逃回医馆。
医馆其实是端亲王的情报交接地，一直就只有贺长延和贺旭两人，是以，在她看到江之禾时，满心戒备，以为是贼人追杀她的人。贺旭说是王爷带来的，是自己人，但她没在暗卫里见过，且近日暗卫并未招新。那她到底是什么人……
“江姑娘，你跟王爷是？”
靖琳试探着问。
“朋友……”
“朋友”二字一出，江之禾便看到面前女子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朋友？朋友？什么样的朋友能被王爷放在这么重要的地方，这医馆可没有表面上看着无辜，医馆里可是暗道纵横的，只有自己人才会被允许在此处长时间停留的。这朋友，得过命的交情吧。
“原来是这样……呵呵。”靖琳一时想不通，干巴巴笑了两下。
靖琳之前一直被派出去刺探情报，近日才回京。李渝当年受伤的事情被压下来了，她一个常年在外的人，自没有身边的靖久知道的多。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一时无言，靖琳没再多问，王爷这么做肯定有考量的，她只用相信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响起脚步声，接着是绷着脸的靖久和气喘吁吁的贺旭。
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江之禾看着两人，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不好的预感溢满全身。
贺旭站定，语气低沉。
“贺大夫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