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卧室的时候，我本想顺手把门关上，可刚转身就听见宋远跟上来的脚步声。

只能作罢。

掀开被子，钻进去，把整张脸都按在枕头上，没过几秒，身后就传来关门的声音，很快床的另一边被压了下去，宋远伸手把我从枕头里挖出来，搂进怀里。

我叹了口气，伸手尝试推他，一动不动。

他低头看着我，眼里都是缠绵，拉过我的手放在嘴上亲。

“不要推开我，你以前很喜欢我抱着你睡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刚刚陆川让你不要欺负我，你是一点没听进去！

“睡会儿吧，一会儿我给你做饭，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问我吗？

我一脸冷漠，跟看傻子一样看他，宋远就抬手捂住我的眼睛，好像很受伤一样埋怨我，“不要这样看我，小智。”

不要跟我说话，宋远。

我背过身去，如他所愿不再看他，他又不愿意了。

抱着我，自己在后面自言自语。

“等会儿给你炖红烧肉吃好不好？”

“吃完饭了我们出去逛逛，给你买两身衣服，再买点日用品，这房子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可是你当时跑走了。”

“小智，你怎么能跟着宋恒一起骗我呢？你知不知道当时宋恒告诉我你出车祸的时候，我差点跟着你一起去了？你怎么这么狠心？”

“就因为我骗了你吗？是，我承认，当年我是利用你和宋忠对抗，可我爱你是真的，想和你一起过后半辈子也是真的，就这么不可原谅吗？谁家两口子能一辈子坦诚相待，我不过是犯了一个错，你为什么非要这么计较？”

我非要计较？

我闭着眼都笑出声来。

宋远这个人，太会颠倒黑白了。

他就像一个刽子手，往我心里捅了那么多刀，还要怪我太脆弱，怪我经不起伤害，怪我是颗玻璃心，这么易碎，为什么不能是一个钢铁做的心脏，这样怎么伤害都不会痛了？

可是真遗憾，我的心既不是玻璃做的，也不是钢铁做的，它是肉做的，里面是流动的血，连一句难听的话都会在上面留痕。

更何况他做的也并不是只有欺骗。

他背着我和刘珊结婚，把我锁在出租屋里做他的地下情人，又背着我把我的店卖掉，还要对外宣称，那家店是我给他的结婚贺礼，他把我利用到了极致，到头来，还要跟我说这只是一场平平无奇的欺骗，是我太计较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真的是“欺骗”这两个字可以概括的吗？

宋远出去了，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我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致，我迷迷瞪瞪地又睡了过去。

被宋远叫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他声音很轻地唤我的名字，拉起我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

他的衣服很薄，我好像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暖黄的光洒在房间里，整个世界都变得暧昧。

“我做了红烧肉，起来吃一点好吗？”

我皱了下眉，尝试抽出我的手，不想继续这种氛围，可宋远握得很紧，我不是对手。

“小智，你真好看。”

他靠近了，我躲不开。

于是又被他拉着接吻。

出乎意料的，宋远这次很温柔，贴在我的唇上，很轻很轻的啄吻，舌尖探入口腔，也只是缠着我的吮吸。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我微微偏开头，不想陪他演这种岁月静好的戏码。

他就无声地笑笑，在我脸颊上点了一个吻，问我：“不舒服吗？你说过我的技术不好，我一直在学的。”

这种话你倒是记得清楚。

我顿了一下，推开他，自己起床向外走。

宋远就跟在我身后，看着我坐下，给我端来做好的饭菜，走到我的对面，胳膊放在桌上撑着下巴，看我吃。

宋远的眼睛不算很大，眼尾上挑，又是个单眼皮，我以前总觉得他那张脸上就这双眼睛最勾人，一心一意看着你的时候，很难坐怀不乱。

我很不自在地指了指饭碗，又指了指他，看着他双手摊开，耸了耸肩。

他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我肚子不饿，现在不想吃，你先吃吧，好吃吗？”

我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味道不错，挺好吃的。

宋远一直都挺会做饭的，那时候，他总是忙，大多数都是我做饭给自己吃，偶尔有一次，他回来得很早，看了眼我的饭碗，拧着眉问我，这玩意儿能吃？

我很不服地当着他的面往嘴里塞了好几口，一抹嘴说，这玩意儿超级好吃！

宋远就笑了，拉着我下楼去买了点菜，回家又给我做了一份饭，好像是叫什么咖喱饭，太久远了，忘记了。

我只记得那天我连吃好几碗，躺在床上的时候整个人都不舒服，宋远就伸手给我揉肚子，笑我贪吃鬼。

我求他以后可不可以只做饭给我吃？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好像是笑我痴人说梦吧，忘了，忘了。

不过我确实是痴人说梦，没过几天，宋远就丢下我走了。

我叹了口气，碗里的饭还剩半碗，可我却吃不下了。

“怎么了？不想吃了吗？”

我点点头。

宋远有些失望的看了一眼我的碗，很快又调整过来，笑着起身开始收拾。

我就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盯着他的背影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远走到我眼神，蹲下身抬头看我。

“我们出去逛一逛，买点东西好吗？”

我点点头，他就站起来，去玄关那里拿来我的袜子和鞋，蹲在地上帮我穿。

穿好了又站起身，拿过他的外套，套在我身上，牵着我的手，拉着我向外走。

商场看上去就很奢华，里面人来人往，不断有人向我投来视线，我感到不舒服，想要收回被牵的手。

可宋远不愿意，拉着我的手腕，手指挤进我的指间，换成了更亲密的十指相扣。

他拉着我进了一家睡衣馆，店员好像认识他，听他说了两句，便离开了，再回来时手里拉着一推车的衣服。

“宋总，这些都是新款，也是绸缎的，您看有没有喜欢的？”

宋远对她笑了一下，回过头问我，“要不要试一下？”

我很累不想脱衣服，于是摇摇头。

宋远也不生气，说了一句，“好吧。”

然后把我拉到镜子前，让我站好，把推车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放在我身前比划。

我无奈叹口气，只能任他去了。

比划了好一会儿，宋远才漏出满意的笑容，拿着衣服上下打量几眼，“这件喜欢吗？”

我无可不可点点头，其实哪件对我来说都一样，债主喜欢就行。

买完了睡衣，他又扯着我买了很多衣服，我都没什么意见，听他的安排。

太阳下山，冷气漫上来的时候，宋远终于逛够了，肯带着我回家了。

我松了口气，跟在他身后上了电梯，电梯是透明的，我倚靠在扶手上，看外面。

突然一个很大的LED屏映入我的眼睛，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宋远先一步遮住了我的眼。

我眨眨眼，什么也没说。

电梯到了，我转身向外走，上了车一路无话，到家的时候我想先一步下车，车门却被锁住，我又打不开了。

“你不问我点什么吗？”

我心里只觉得无奈，转过身看他，指了指嗓子。

我说不了话，也不想问。

宋远还是拧着眉，“我和刘珊之间有协议，她帮我夺权，我帮她拿到遗产，这段婚姻只是一个商业交易，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碰过她。”

没有碰过她？

那刚刚大屏上投放的亲吻婚纱照是刘珊和鬼拍的是吧？

“刘珊现在还没成功，我们还不能宣布离婚，但很快的，真的很快的，小智，你……”

我没什么表情听他说，可他说到一半自己说不下去了。

我什么呢？

让我再忍一忍？

等一切结束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但现在不可以，你还是只能做我的地下情人，我们要小心不要被刘家发现？

如果再被发现，你又要被我抛弃一次了？

是想说这些吗？

那我不想听了。

晚上，我洗完澡进了卧室，宋远已经先一步坐在床上，看见我来了，就往旁边挪了挪，对我招招手，“床我捂好了，直接上来睡吧。”

等我上了床，还没等我躺下去，他先把住我的下巴，，让我和他对视，拿起手机在我眼前晃了晃，“有个好消息，想不想听？想听的话，亲我一下就告诉你。”

幼稚。

我耍开他的手，背过身，又被他从身后揽住，脸被他抬起，他从上面吻我，亲够了才放开，笑了一下说，“大娘的手术很成功，明天就可以去美国了，你想去送送她吗？”

很成功吗？

那太好了。

至于送她，还是算了吧。

我还有什么脸见她呢？

等她知道我就是那个害死她儿子的人后，估计又要气得好几天不吃饭了。

我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对着宋远摇摇头。

宋远有些惊讶，“不去吗？”

我没再搭理。

过了会儿大概是他自己反应过来了，伸出手，很轻地在我背后拍着。

“小智，这不怪你，都是宋恒的错，你也是个受害者。”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

可是宋远，归根究底，会出这样的事，不都是因为你吗？

我躲在被子下，无声叹了口气。

算了算了。

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房间没了声音，宋远贴在我身后，手还在有节奏地拍着。

他说：“小智，我爱你，晚安。”

我睁开眼，盯着月光下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发呆。

很久，才动了动唇，无声答他，“宋远，我不爱你，晚安。”